“弄什么弄啊,你没看到那孩子是个死的吗?”接生婆理也不理槐瑶,拿了眼光去看田嬷嬷和夏妈妈。
恰在这时,屋外响起傅子承的问话声,“夏妈妈,生了没。”
夏妈妈看了眼床上人事不知的百里念茹,又看了眼毫无生气的婴儿,扬了声道:“生了。”
“生了?”傅子承先是愣了愣,续而便高声道:“快将孩子抱出来给我看看。”
“爷……”夏妈妈起身走到门边,将门微微的开了条缝,“是个死胎。”
“死胎?”傅子承俊雅的脸上勾起一抹不悦,拂了袖道:“晦气。”话落,转身便往西院走去。
“嬷嬷。”榻上悠悠醒转的百里念茹抬了头去看田嬷嬷,“嬷嬷,我生了吗?”
田嬷嬷回过身,目光如霜的盯着榻上虚弱的不堪一击的百里念茹,“生了。”
“孩子呢?”百里念茹心头一喜,终于,她在这世上又有了血肉相连的亲人了,眼里顿时滑落了两行泪,她四处的撇了头去寻找孩子,为什么没有人将孩子抱上来给她看?为什么没有孩子的哭声。
“少夫人,你要看孩子吗?”田嬷嬷微笑着看向百里念茹。
“嬷嬷……”槐瑶惊惧的看着田嬷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田嬷嬷明知孩子死了还要抱给少夫人看?
百里念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转了目光看向槐瑶,“槐瑶,孩子……”
槐瑶摇了摇头。
胸口处忽然便有了撕裂般的痛,百里念茹猛然便意识到不对,但她却仍直直的看向槐瑶,槐瑶眼里嚼了泪,撇了目光,不肯看向百里念茹,这一瞥目,她才恍然发觉,百里念茹的下身处,血正像流水似的沽沽的往外淌,那些厚重的被褥一瞬间便被染湿,染透。槐瑶惊慌失措的看向田嬷嬷,尖叫道:“快,快请大夫,少夫人……”
“少夫人血崩了是吗?”田嬷嬷微微笑着看向槐瑶。
“你……”槐瑶看着笑得极为阴悚的田嬷嬷,猛的拔了脚便往门口跑去,“来人,快来人。少夫人……”
却不待她喊出下一句话,背心处一痛,她猛的回头,便看到田嬷嬷手里举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剪子,眉目凶恶的看着自己。不待槐瑶再出声,田嬷嬷手里的剪子再次狠狠的扎进槐瑶的胸口。
“槐瑶……”
床榻上看着这一切的百里念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接生婆也被这一幕吓得躲到一旁。田嬷嬷看着软软倒在地上的槐瑶,冷冷的哼了一声,往回走。居高临下的看着百里念茹,笑了笑,“少夫人很想知道为什么吧?”见百里念茹不出声,她呵呵一笑,轻声道:“可惜我却不想说。”
百里念茹直直的看着田嬷嬷:“是不是温美玉?”
田嬷嬷呵呵的笑了几声。
百里念茹知她不会回答自己,她吃力的抬了头看向另一侧,她的神智在慢慢的模糊,身子也越来越冷,她甚至听得到自己身下那如流水似的是流血声。孩子,她要看一眼孩子。
“少夫人是想看孩子吗?”田嬷嬷笑眯眯的看着百里念茹,“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烛光摇曳,那一声又一声的“死了”如不断扩散的光晕一般,在眼前一层层的绵延。百里念茹在绝望中不甘的闭上了眼。
“小妹,小妹。”
连连的凄喊声中,百里念茹睁开了眼。她尖叫一声,想要往前,身子却被牢牢的缚住。
灼目的阳光中,空气里满是血腥味,她站于午门之外的刑台上,刑台下围满了黑压压的看热闹麻木的人群。刑台之上,是,一百七十八口府首就刑的镇国将军府满门。那些软软的倒在木桩之下,有身无首的亲人脖子处,血像涌泉似的沽沽的冒个不停。
“小妹,闭上眼,别看。”
四哥,百里子言喊声才落,人头便已落地,他的身侧,是三姐,百里念仪。三姐的身侧是二哥百里子寒,二哥的身侧是大姐百里念芸,大姐的身侧是大兄百里子海,大兄的帝边是娘,娘的身边是父亲,百里华栋,这个曾经威震四方,一战成名,使得前秦与大凉数十年不敢来犯的堂堂一代名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死在他忠心护佑的皇帝手里。
“四哥。”百里念茹发出一声如狼的嘶嚎,她满目赤红的看着百里子言,她的亲人,她所有的亲人都在这一天尽数死去,茫茫天地,只留下她孑然一人。
轰隆隆一声,数九寒冬一声惊雷。
百里念茹猛的仰首,老天,你也知道我百里一家满门忠义,我百里念茹无辜惨死,因此许我重生?
大雨滂沱,午门处的刑台之上瞬间汇成了一条条红色的小溪向四面八方流去。那些身首异处的人被雨水淋着的切口泛着惨白,狰狞而恐怖。百里念茹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切,雨水打在眼帘上,涩涩的痛,她不管不顾,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
麻木的人群渐渐的散去,百里念茹缓缓扬首,唇角忽的便诡异的扬起了一抹弧度。监斩官是肃毅伯冯启范,这位曾与镇国将军交好,却又在镇国将军出事后第一个出来揭发的伯爷,眯了眼看向那个小小的人儿,不耐的对底下的人道:“罪犯之女,百里念茹削去贵藉典配为奴,三钱银子起拍,价高者而得。”
“是,伯爷,小的这就去喊价。”
只是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即使是三钱银子,也没有人肯出这个价。到是有几家娼馆的老鸨上前来看了看,想着三钱银子怎么说也是个雏,买回去好好养两年,也能回个本。可却在看到百里念茹那覆盖了半张脸的胭脂斑时,打消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