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病重,她还有时候连热水用不上、热茶喝不上,都得蒋妈妈想办法。
反正太夫人不真管,裴家荣和程秀娇恨死了夏雪,她的日子不可能好过。
屋里一灯如豆,程秀娇穿着精致的衣服,裹着白色貂毛斗篷,正是用夏雪陪嫁的貂皮做的。
头上珠钗微微晃动、闪闪发光,衬的她娇美的容颜如玉一般,有一丝柔弱三分乖巧,怪不得裴家荣在新婚之夜都去了她屋里。
夏雪不能再装昏了,便侧躺在床上,眯着眼静静的看着程秀娇,不知道她穿这么华贵到这里来炫耀什么?
不过对于一个爱炫耀的女人,程秀娇反倒不值得夏雪担心,只是有一丁半点的好奇。
夏雪只是好奇,程秀娇来做什么。但她并没有兴趣知道,也不着急,所以她静默着。
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站着一个侍妾,穿的花枝招展,脸上还挂着柔弱乖巧,十指如葱管一般雪白细嫩,像是被罚站的小媳妇儿。
躺着一个嫡妻,穿着粗布衣裳,浑身瘦的只剩皮包骨,身上伤口偶尔有血腥味和药味传出。
偏她眼神冷淡、神态安详,瘦得脱了形的脸看着有些干巴甚至狰狞,身上的样子也有些邋遢。
这个样子看起来倒像是死而不腐的老妖婆腌臜龌龊着也要责罚小美人?
诡异的气氛影响了程秀娇的心情,让她少了一丝得胜者的骄傲,反而在夏雪面前感到几分局促,夏雪的气场好大!
程秀娇压下负面情绪,若无其事的将屋子打量一番,娇哼道。“听说夫人病好了,我特地来看看您,免得有人误会,说我一个做妾室的没规矩。既然您身体好了,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孩子做几件衣服吧。太夫人说了,这个孩子,好歹也要叫您一声嫡母,让你意思一下,将来孩子也跟您亲近。世上像我这么明理懂事的妾室可不多见了,夫人你说是吧?”
这是要让夏雪给她孩子做阵线、给夏雪找事儿做?到底谁是妻谁是妾?
蒋妈妈气的当场发作,浑身颤抖,被夏雪盯了一眼,兀自不爽的申辩道。
“郡夫人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劳作……这屋里连个炭都没有,入冬了也不给被子……”
这哪里是一个妾室对待一个嫡妻,这简直就是一个牢头对待一个犯人!
看看!程秀娇带来的丫头婆子,哪一个不比夏雪光鲜十倍百倍!
为了给夏雪弄口吃的,蒋妈妈连一个银镯子都送人了!
嫡妻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妾室的三等丫头白嫩的堪比大小姐!
蒋妈妈手指一斜,指着程秀娇身后的琇莹,一阵剧烈咳嗽,干瘦的手指利箭跟刀子一样。
但夏雪没动,啥话也没说。
蒋妈妈为她出头,她没有再自轻自贱的理儿,否则更被人欺。
程秀娇也没当回事,口气很是轻巧、还巧笑靓兮。“哟,妈妈这话说得不妥,夫人那是给自己儿子做针线,是一片慈母心,你难道不喜欢?夫人大病初愈、需要调养,我已经让人送来被褥炭盆,让夫人好生歇歇。闲来无事给儿子做点东西,打发时间,这是夫人贤德。有事做身体也好的快一些……唉,我一片心为夫人考虑,竟被人嫌弃。真是狗咬吕洞宾,我纯属白操心,我白操心了……”
程秀娇一番长吁短叹,门外果然有丫头婆子送来几床被子,新旧不论,确实要暖和得多。
又有婆子送来几篓炭和两个炭盆,不管怎么说,表面工作是做到了。
夏雪还是一声不吭,权当自己是哑巴。但她的脸上却摆出一副姿态,仿佛低不下那个头、又怕了程秀娇不得不服,左右为难中,她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夏雪的姿态让程秀娇心里大爽,比大热天吃了冰还舒服!
不过夏雪服了软,程秀娇也没了继续显摆的台子,她只能哼哼,让人送来针线等,扭头就走。
到了院子里,程秀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快被憋坏了。
琇莹咬了咬嘴唇,转身经过夏雪身边的时候,往她被子下面塞了一个荷包。
简蝃蝀则落在最后,与蒋妈妈低声说道。“炭省着点用,放着天冷……以防万一……烧炭时最好热点水。”
蒋妈妈瞪大眼睛,总算听明白简蝃蝀的话啥意思。
看样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得了这些东西,只怕一个冬天就没得再添了,除非太阳再次从西边出来。
简蝃蝀走后不久,房子里及外面的院子都冷清下来。
刚才的一切还像一场梦。程秀娇竟然给夏雪送被褥和炭!说出去恐怕要笑掉人的大牙!
“简蝃蝀说了什么?”
“琇莹给你放了什么?”
主仆俩对视一眼,同时问了一句。
夏雪耸了耸肩,很奇怪两人都没问程秀娇此行的目的。
秀眉挑了一下……夏雪虽然非常瘦,但还能看出来,她是个很清秀的女孩,眉眼更是奇绝。秀眉自然成型、一字斜挑如宝剑出鞘,透着一股干净爽利又桀骜不驯之气。
眼睛弯弯、又大又亮,黑亮的眸子犹如水洗过一般干净,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睫毛又密又长,犹如蝴蝶的双翼,停伫在花间,轻盈、美丽……
据说这种女孩重情却无情、有情尽在无情中……
也有人说,夏雪的眉眼属于凡人凤相,除非遇到知遇之人,否则一生多灾多难,累及父母。
蒋妈妈望着夏雪的眉眼发呆,她发现,夏雪的相貌比以前更犀利,眼睛更亮了,异相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