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雪海,张氏打赏了小丫头,便带了小辈们进去。张君瑶正斜倚在美人榻上,一身金线绣大朵牡丹的银红棉袄,头上赤金镶多宝团花冠,她本就美艳,很适合这样张扬的装扮,显得贵气逼人。张夫人陪在一旁,满脸喜气。
张氏带了人行礼,张氏是有诰命的,不用行大礼,曹中雅要跪下,张君瑶就亲切地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曹中贞、曹中燕行过大礼后,张君瑶叫了起,轮到俞筱晚的时候,却半晌不叫起,而是笑问张氏,“这位就是姑父的外甥女吧?”
明明见过好几次的,却假装不认识。俞筱晚垂眸掩饰不屑,这手段太拙劣,失了侧妃的风度。
张氏小声儿地回话,“正是我那外甥女。”
张君瑶十分好奇,“不是说……她父母亡故了么?”
张夫人也讶然道:“是啊,为什么她会来这里?这可是宴会呐。”
张氏微微一叹,“有什么办法,晋王妃大约是不知情,才会在帖子上写了她的名,其实象今日这样的聚会,喜庆欢愉,她还在孝期,本不应当参加的,可她不主动提,我也不好自作主张就不让她来。我、我……真是为难,不让她来,老太太会不高兴,让她来,又怕被人知道了她还在孝期,生生毁了她的清誉。”
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张君瑶的眼神就显得严厉了,“本朝最注重孝悌,你还在孝期,就应当缅怀父母,食不知味、寝不能安才对,居然这般喜气洋洋地来参加宴会,真是不知廉耻!若是让王爷知道我有这样的亲戚,还不知会……”她似乎真被俞筱晚气着了,张夫人忙劝着,“想法子解决便是了,不会让王爷知道的。”
张君瑶琢磨了一番,问身边的兰嬷嬷,“兰嬷嬷,您说这怎么办才好?若是传扬出去,旁人还会以为是曹府没规矩,不知管束她,好歹是亲戚,不能让姑父姑母担这样的骂名。”
那兰嬷嬷就建议道:“这样的行为的确有违妇德,这位俞小姐想必是没认真学过女训,不如就让她在这里抄女训,待宴会结束了,再跟曹夫人一同回府便是。”
张君瑶点了点头,朝俞筱晚道:“你就去内室抄女训吧。”
俞筱晚抬头看了张君瑶一眼,张君瑶得意地一挑眉,“怎么?你不服?”又转向张氏道:“姑母,若是你家老太太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老太太若是不满意我这般处置,让她来王府找我便是了。”
张氏就笑了起来,看着俞筱晚的眼神里尽是嘲讽,你有心机又如何,会讨人喜欢又如何,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什么都是虚的,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俞筱晚没理张氏,看着张君瑶笑道:“我可以起来了?”
张君瑶点头,“可以了,进去抄女训吧。”
俞筱晚优雅地起身,象春风抚过枝头的鲜花一样,身形轻轻摇摆,风情点点,屋中人都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欣赏。然后她找了一处墙壁,靠着站好。
张君瑶就皱了眉,“我叫你进去抄女训听到没有?”
俞筱晚淡笑,“听到了。”
“那还不快去。”
“不去。”
俞筱晚笑得有如最乖巧听话的孩童,说出的话却气得张君瑶竖起了眼睛,“你敢不听令?”
俞筱晚淡然问,“请问,张侧妃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
张君瑶将精巧的小下巴一扬,张氏就急巴巴地代她答道,“瑶儿是摄政王殿下的宠妃,你敢无礼?”
俞筱晚淡淡地道:“见命妇,差三级者,行大礼。我没有品级,刚刚已经行了大礼,张侧妃已经让我起身了,我何曾无礼?若是指抄女训这一节,我一不是摄政王府的丫头,二不是张侧妃的晚辈,为何要听令?”
按规矩,平辈可没资格处罚平辈。
“你!”张氏气得站了起来,她真想直接命令俞筱晚抄女训,可是这样一来,老太太必不会饶她,只能是张君瑶下的令,她才好圆话。
张君瑶也气得不轻,自打她怀上之后,就各种顺意,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不听她的指令,“来人,给我掌嘴。”
“哟,妹妹好大的威风啊。”随着这动听的声音,摄政王妃笑盈盈地扶着一位嬷嬷的手走了进来。君逸之也一脸淡笑地跟在后面。
一屋子人忙见礼。
摄政王妃免了礼,笑坐在上首,淡然道:“妹妹千万别动,你动了胎气,王爷可不会原谅我。”
张君瑶慌张的心立即稳了,心中得意,你是正妃又如何,还不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君逸之唇笑浅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指着张君瑶问俞筱晚,“她是不是欺负你?”
俞筱晚欠身福了福,轻柔地答道,“回公子的话,张侧妃没有欺负我,只是在教导我。”
君逸之眯起眼睛,这臭丫头,居然不配合。
他颇为恼火地迎向俞筱晚怯怯的目光……自打摄政王妃进了屋,俞筱晚就收起了身上的刺,又是一副乖乖女的楚楚可怜之貌。
真会装!君逸之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随即又恍然,以她的身份,的确是不能指责一名正二品的命妇,更何况张侧妃还是怀着皇叔唯一骨肉的宠妃。
他是亲王嫡子,有着天生高贵的血统,待他年满十六岁,就会被册封为郡王,因此,所有人都是以对待郡王的态度和礼仪来对待他,就算他没有任何官职,也不敢随意指责他,别说张君瑶只是个侧妃,就是正妃本人,若不是因为辈分高一级,也不敢对他大呼小叫。他一时没想到俞筱晚的处境,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