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晚原想劝上几句,只一想,芍药若是恃宠生娇,自己以后也难管,不如让老太太先帮着约束一下,就没吱声。
曹中雅看不得俞筱晚倚在老太太的怀里的样子,那原本应当是她的位置,当下就笑道:“表姐昨晚可风光了呢,被晋王妃叫到身旁坐下,跟君二公子和晋王府的君公子一块儿陪晋王妃听戏,那么多千金,只有表姐有这个体面。”
这话粗听没什么问题,却经不起细究,比如两位公子坐在晋王妃身边你为什么不回避呀,比如陪着听戏是不是兴高采烈忘了自己是在孝期呀?俞母到底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对晚儿只是爱屋及乌,若是晚儿显出对母亲不孝的样子,很可能会引得老太太的不喜。
俞筱晚就做出羞涩的小女儿状,“难得晋王妃不弃,我当然要为曹家出点力,跟晋王妃拉拢关系,其实只是因为我记得几出戏文罢了。”
曹家的子孙若想发达上进,自身努力不可或缺,但权贵的帮衬也是极为重要的,听得晚儿是为了帮曹家出力,老太太的眸光柔和,“听说晋王妃脾气最是古怪的,难得你能入她老人家的眼,也是福分。”
老太太再没说别的,曹中雅感觉万分失望。
杜鹃进来,禀报说又开始下雪了,老太太便道:“走来走去容易摔,晚上就在这里用饭。”
俞筱晚抽了个空让初雪回屋拿样东西,待舅父过来请安,一家人用过晚饭,又回东次间喝茶闲聊。
曹清儒和老太太说,“陈大人一家过了新年就动身,古洪兴已经答应卖给儿子了,只是要等离京的时候再放人。”然后又陪着笑接着道:“睿儿已经入国子监一年了,是时候开始为仕途铺路了,您看……正好又是年节,是不是先让古洪兴帮忙睿儿打理一下年节礼?”
各府之间会互送年节礼,但有特殊关系或者有求于人的,会再以个人的名义私下送一份。曹中睿若想仕途走得顺,此时的确就得开始建立交际网了。古洪兴原本是陈大人手中的爱将,跟朝中许多官员相熟,让他帮忙送礼,一是可以帮曹中睿与朝中大员建立交情,二是免去曹中睿亲自登门显得太过急切的尴尬。
只是古洪兴原是打算给俞筱晚当陪房的,因为事情大致定下来了,老太太这阵子在她的面前也露出了些口风。舅父明明是知道的,这会子却又提出借人,恐怕是舅母提出来的主意,就怕一借就没得还……俞筱晚就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年后才交人吗?还是陈大人愿意这几天先借给咱们?”
过了时节还送礼,就太露痕迹。
老太太听出晚儿不愿意,沉吟了一下,淡淡地道:“既然是年后才交人,只怕也没法子送年礼了,先让他去晚儿店里帮手,待明年过年之前,再让他来帮忙吧。”
在晚儿那儿打了一年下手,也算是定下了身份,那个时候,说借就是借了。
曹清儒觉得有些微难堪,张氏心中又恼又急,就不停地悄悄扯爵爷的衣角,曹清儒只作不知。
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老太太也没老眼昏花到那个地步,心里微叹,说起曹中睿的事,“可以多去何家走动一下,何大人不可能不拉拨准女婿,若还有合适的人,我也会留心。”
何侍郎也是高官,而且是户部的,年节的时候,往来的官员必定多。何侍郎跟曹清儒不同,前妻故世,娶了续弦,两任妻子都贤惠,家中妾室不少,嫡子庶子满屋跑,女儿却只有何语芳一个,不然也不会如珠如宝地捧着,高不成低不就。所以对曹中睿这个女婿,肯定是看重的,只要曹中睿肯待何语芳好。当然,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曹中睿还有许多路子,不必非跟晚儿抢一个下人。
但张氏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况且只要一想到日后要带着个缩脖子的媳妇出门赴宴,就心里头堵得慌,不咸不淡地道:“还没正式下聘,就上赶着登门,也太掉身份了。老太太心疼晚儿,留给她当陪房的人,不借就不借吧,睿儿年纪小,仕途可以慢慢铺。我这当舅母的心疼也是白白心疼,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若是我屋里哪个丫头你看得上眼,就只管挑吧。”
说得俞筱晚是强抢了曹中睿的下人似的,而且也明指着老太太偏心。
俞筱晚惶惶然地不知所措,“不用不用,我屋里头不缺人。”
还想再说,老太太就按了按她的手。
到底是嫡亲的孙子,忘了给他添个得力助手,老太太不是不惭愧,但听了张氏的话却仍是十分不满,她为什么要给晚儿添个有官场路子的陪房?还不是因为张氏害得晚儿差点吃上官司?若不是张氏歪主意打得太狠,欺负孤女欺负到令人心寒,她也不至于这么偏心。试想想,这还是她健健康康的,晚儿有她护着的时候,若是哪天她两腿一蹬上了天,张氏会怎么对待晚儿?
老太太便哼了一声,“你这个当舅母的,口口声声说心疼晚儿,快一整年了,居然连晚儿喜欢什么样的丫头、屋里缺什么人手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说话?旨意都下了,何家的亲事还不去谈,我提醒你两句,你就回了一大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婆婆。”
这话说得重,张氏再呛声就是不孝了,两眼就汪了两泡泪水。曹清儒也觉得难堪,忙打圆场,“母亲别动怒,都是苑儿不会说话,大节下的,还是要开开心心才好,不过一个下人,哪值当一家人失了和气。”说着看向俞筱晚,暗示她若能主动让出古洪兴,两厢都能卖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