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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暗战(一)

一声刚落,刺客迅速向内靠拢,都冲着那人而去。可怜那官员本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更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张大着口,只能发出呜的哽咽声。

刺客或砍或劈,一副以命搏命的方式,侍卫节节败退,即使转移了目标,情况仍然危急万分。林瑞恩站在皇上一侧,银色软剑紧握手中,光影闪动,杀退靠近之人,血光四散,血腥之味弥散。

站在皇上之侧,刀影,剑影,人影,错乱地在眼前飞掠,克制不了的紧张与慌乱涌上姚萤心头,本还抓着皇上的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胡乱地四转着视线,搜索着……他在哪?

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不对

他在哪?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头微微一偏,原来他就在三步之外,镇静地指挥着其他人,找到了……太好了,找到了……这次抓住他,再也不放手了……再也不放……

衣袖蓦地一沉,楼澈诧异地回头:“……萤妃娘娘?”

“萤妃娘娘,退回去比较安全,”楼澈皱起眉,显出些不耐烦的情绪,“松手!”

不行!不能松手……心里似乎只剩下这唯一的信念,像抓着溺水前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姚萤死死拽住楼澈,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似乎在那手中才能拥有片刻的安全,信任和温暖,所以要牢牢抓住……

忙乱间顾不上这么多,刺客已经来到楼澈的眼前,刀影晃动,竟当面而来,一声金鸣,横插而入的刀挡开了砍势,楼盛冲身挡在楼澈之前:“相爷,没事吧?”

“你在做什么,不是让你保护夫人吗?”楼澈高扬的声音里略带激动,忙转左望,归晚竟然不在原地了,脸色微变,冷冷的眼光瞪向楼盛。

楼盛一边挥舞着刀影,一边趁隙回答:“相爷放心,夫人退到安全之处去了。”

心下稍安,情形慌乱,他不能回头,身边还有一个沉重的包袱般甩不开,心头恼怒无以言喻,偏偏此刻情况如此特殊,不能发作,只能再次冷静地打量全场,瞳眸深沉,这事……似乎有些蹊跷。

跟着两个相府的侍卫退向后,归晚一边注意着拼斗的情况,刺客的凶狠像极了死士,情势危急,边退边回首,突然瞥到一个人影,那不是萤妃吗?一个怔忪,迎面撞上一道身影,抬头一望,居然是郑锍。

冷冷观察着全场,郑锍的面色略带些沉重,眼看归晚靠近,浮上丝淡讽的笑:“怎么,夫人也来救驾吗?”

抿着唇畔,归晚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继续回眸凝视。

情况渐渐好转,林瑞恩的剑芒利光,阻住了一切威胁到郑锍和归晚的伤害,侍卫毕竟久经历练,训练有素,打斗不久之时,楼澈一方首先控制了局势,相府的亲卫向那土财主打扮的刺客头领围去,果然分散了刺客的注意力,也从精神上分散开他们。

其他侍卫都是林瑞恩的亲随,征战沙场多年,在毅力和斗气方面都是一流的战士,时间一长,就显出了厉害,刺客大半被杀被俘。

刺客首领却依然顽强,被围其中,仍在奋身相搏。

林瑞恩杀退身边所有人,一身浅色儒袍此刻居然已经被血浸红,斑斑之迹可怖之极,手腕微动,甩去软剑上的血水,看到刺客首领与侍卫战成一团,杀意顿起,想要走前,回首欲向皇上报告,一瞥之下,居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心头一惊,楞在当场,脸上寒意消去,把软剑收到身后。

就在此时,那刺客首领大吼一声,向那被误认为皇帝的官员扑去,众人具是一惊,还来不及呼喊,林瑞恩反手将手中软剑飞刺而去,被银光一扰,刺客首领被阻,剑势略歪,刺中那官员的手臂,鲜血淋漓,在众人惊呼下,官员吭也没吭一声,就地晕了过去。

侍卫们立刻上前,活捉了那土财主打扮的刺客首领。

激战仅仅是半盏茶的时间,却恍如半日,本是秀丽明媚的红叶风景,此刻却被添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尸体躺满山腰,其中还夹杂着被迷烟熏倒的官员几人。侍卫们迅速处理着伤患,即使是较为镇定的几个高官,也留有些战后的余悸,表情呆滞沉郁,游山时的雅兴已经九霄云外,不见踪影。

归晚看着林瑞恩捉拿刺客首领转到较远处拷问,心才平定下来,转而看向楼澈,眼光刚落定,心一沉,暗呼糟糕。

姚萤流着泪紧抓楼澈,那苦楚无依的模样,让人望之心酸。局势平静下来,几个离得稍近的官员首先发现这个状况,接着,越来越多疑惑和吃惊的视线投向两人,但因一人是当朝首辅,一个是后宫宠妃,而不敢轻易议论,只能暗暗打量,心中嘀咕。

这种诡异难辨的气氛很快蔓延到整个山腰处,切切私语之声悄泛,众人似乎已经将刚才的行刺事件抛到了脑后,而对眼前的古怪情况兴起了莫大的兴趣。

楼澈眉宇深锁,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重力甩开姚萤,注意到所有视线都在明里暗里偷瞄,已有些不耐和怒意,对着身边两人一使眼色,两侍卫忙上前,一边一个拽住萤妃的手臂,几乎是带着强行的拖,才把萤妃拉开楼澈身侧。萤妃本是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抓着唯一希望,此刻被外力一惊,立时清醒,环顾四周,楞在当场,诺诺不敢多言。

此时的情况已算是尴尬之极,众人不约而同转向皇上,想从他脸上表情看出些什么端倪。

郑锍还是那种温和的笑容,对着楼澈与萤妃道:“楼卿和爱妃没事吧?”那语气亲切,能暖人心似的。

归晚脊椎冷意上窜,近处看郑锍那无懈可击的伪善,更觉深沉,心中知道,他如此相问,突显出了自己的无辜,也把一切谴责之源推到了楼澈和萤妃的身上。

果不其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才那种情况的玄机,此时见皇上还似蒙在鼓里,注视楼,萤的眼光中又多了一份谴责和鄙夷,而对于那个君主则感到点同情,更有甚者,一些重权之臣,开始质疑,楼相的权势是否过大?隐隐中,众人的心中产生了忧虑的情绪。

楼澈舒眉,低身一恭,以平稳的声音答道:“谢皇上关心,刚才萤妃娘娘和皇上冲散,抓着臣非要回到皇上身边,可把臣给愁坏了……”

这舒怡畅沐的声音入耳,缓解了刚才还有些紧绷的氛围,但是众人虽然暂时解了疑惑,但是刚才那一幕深留于心中,嘴上不说,却也埋下了隐患。

就在这气氛不明,异常复杂的情况下,林瑞恩从山腰的另一头走了回来,恭身行礼道:“皇上,要不要亲审刺客?”

郑锍闻言正色,手中折扇举起,轻触下巴,悠然道:“带他过来吧。”

刺客头领很快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众官刚才都见过他的凶狠,此刻虽然被俘,但是凶恶之气仍在,纷纷扭头,不敢多看。

“扑通”一声押跪在地,侍卫站在一侧。郑锍也仔细打量起对方,嘴里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杀错了对象,讶异之色飞掠过眼眸,一闪而逝,闭嘴不答。旁边侍卫见状,上去就是一鞭,狠狠打在刺客首领的胸前,一道血痕从早已破烂的衣服里隐显,血丝淋淋,别说众女眷不忍再看,就是不少官员,也做出可怜之态。

刺客首领倒是个真正的硬汉,吭也不吭一声,依然是那副任君处理的样子,不痛不痒,见此状况,众侍卫恨得直咬牙,偏又莫之奈何。

郑锍拢起眉,盯着刺客首领,默然不响。楼澈本欲下令,想起刚才那种情况,此刻实不是开口良机,眸瞳黑幽,抿唇不言不语。

“看来你还真是硬汉一条,朕也不忍伤你,想必你家中也有父母妻儿,如若有些损伤,岂不伤了他们的心?”动情的话语,希望打开跪者一丝心理缺口。

刺客首领的表情刹那间松动了些,调整了下姿势,暗哑开口道:“你不用假惺惺的,我不会告诉你主子的名字。”语气中似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朕不会强迫你的……但是朕实在不明白,何处与人结怨,需要性命相抵?”郑锍无辜的话语加上一副儒雅外表,连表情都入木三分,似乎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心痛与无辜似的。

“行刺朕的人到底是谁呢?”

归晚被他那故意拖长的音调微惊,转头之际,看到郑锍遮在扇下的嘴角分明勾着淡笑,魔魅之极。

旁边的李公公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暗示,立刻接口:“皇上,不会是……端王吧?”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还没轰然起声,那刺客首领已是一震,眼中利芒大盛,惊讶地向皇上看来。众人见之,惊呆在当场,这刺客首领的表情无疑是肯定了前面的推测。顿时山腰上暴起喧哗之声。

此次游山,端王的确没来,莫非……想要行刺皇上的,真是端王?

心突地漏跳一拍,归晚看向楼澈,只见他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虽然心中明白他应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但在那刹那间,心还是慌了起来。

朝堂之制,自古往来是制衡原则,朝中势力决不可一面独倾,而必须有相应的政敌相抵,这样的权力牵制,才能保持朝堂的安定。而此时端王被供,代表端王之势极可能因此事受牵连而消解,对楼澈来说,此事只能是半喜半忧,如今局势已经产生了微妙变化,虽肉眼不见,归晚心下揣测,这喜忧间,只怕是忧更甚……

满地红叶随风而振,血染之上,倒越发显得萧条起来,数十道的视线,或惊讶,或嘲讽,或兴奋,种种暗潮蜂拥而来,站在皇上身侧,被这些眼光略扫过,都感到一阵仓皇,归晚轻咬着下唇,看着林将军又对着刺客首领审问了些什么,耳过里的声音飘过,却半点没入心。

“看来楼夫人是受到了些惊吓……”被郑锍提到名,归晚回过神来,看到众人都带着些同情地望着自己。往地上一望,那刺客首领已经不在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神游了不短的时间。

“谢皇上关心,刚才的确是凶险至极。”装柔弱也不失为逃避这汹涌复杂的好办法。

“让这么多人受惊遇险,真是罪大恶极,朕决不会轻易放过这幕后之人。”郑锍的视线众臣中遛了一圈,问道,“那么这案子到底交给谁来理较好呢?”

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了下来,明知此事牵连端王,谁敢轻易站出来接案子,众官面面相觑之中,不约而同把头低下,避开皇上试探的眼光。一声出口,半晌之后仍无一人应答。

终还是把眼光对上了楼澈,郑锍淡笑:“看来还是要麻烦楼卿了。”

这话听到归晚耳里,多少是带点揶揄的味道,心里很不舒服,哽住了似的,耳边却听到楼澈没有任何感情的:“是,谨遵皇命。”

事情到了这里总算是结束了,侍卫忙着整理,官员们过了一会也恢复了些气氛,只有那萤妃杵在那,赢弱之姿,很是可怜,皇上也没想起她似的,不与多加理会,官员中无人敢开口触及这个话题,归晚慢慢走回楼澈身边,吩咐楼盛搀扶萤妃回身,这才解了她站在皇上身边,而萤妃站在楼澈身边的古怪窘境。

楼澈始终没再开口说话,不怒不喜,置身事外的样子摆了个十足,直到踏上回程马车的那一刻才露出点些微情绪,略沉郁,轻声对归晚道:“归晚,你暂时离开京城,去你兄长那休息一阵,可好?”手抚上她的颊,亲昵的流连。

腾地胸口涌起不祥的感觉,回视他,归晚很坚定地摇摇头:“不,我要留在这。”这京城的风涌潮动已经透出了先兆,宦海沉浮,顷刻定输赢,她又岂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知道楼澈此举是保护她,她并非不想领这个情,只是内心害怕,怕若此时逃避,必会后悔终生。

酸涩的情潮暗暗流动,归晚伸手反握住楼澈的掌,柔声呢道:“福祸难测,我意随之。”眼眶里微微热流,却盈然不落,她勾起如花笑颜。

楼澈眸光更深,叹了一声,轻楼归晚入怀,一语不发,另只手撩起车帘,几辆马车也在旁边慢驶着,归晚顺之看去,那最大最华丽的车就在不远处,想必皇上就在其中暗自发笑吧,想到这,恼意上来了,轻哼一声。

“归晚,端王虽跋扈,但是要论谋逆的可能,连三成都没有……”慢悠悠地在归晚耳边叙述,楼澈显得有条不紊。

“有人陷害?”开始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端王再蠢,也不会就这样贸然行动。

虽然这个念头在脑中滚过千遍,此刻脱口而出,还是觉得心寒,这皇上,不会真是为了集中皇权,要开始排除异己了吧?

“端王不是省油的灯,这事可没有这么容易善了……”楼澈不变的温润,含笑着分析,“京中又要发生大变化了,你在这里,我不放心,还是离开这吧。”

不再拐着弯相劝,楼澈把话挑明了,就想将这心之所牵,心之所系送到安全的地方:“等这场风波过后,我再把你接回来。”

闻言甩开他的手,归晚直起身,有些怒意地瞪了他一眼:“离开京城就万分安全了吗?我不离开,只有这次,我决不会听你的。”

似乎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楼澈看着归晚坚定不移的表情,也有莫可奈何之感,两人只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胡乱扯了一些,马车已停在了相府门口。

回到相府,管家早已准备了晚膳,归晚也确实饿了,心情不是很好的情况下,还是胃口大开地吃了一顿饱饭,才吃完,管家端着酒进来,放在桌上,楼澈亲自倒了一杯,递到归晚手上,劝道:“今日你又受惊又吹风的,喝点酒,暖暖身子,驱走寒气。”

归晚接过酒,见他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抬头注视着自己的眸里情意流动,心头泛起甜丝丝的味道,酒入口,醇香之味化开,赞叹一声。楼澈淡笑,两人席间谈笑风生,似已将今日种种不快丢之脑后,成婚以来,这顿晚餐吃得最为开心。

归晚笑意悠然,说笑之间,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昏昏欲睡之感袭来,眼前也渐渐模糊,人影错动,她逸出类似呻吟的声音:“酒里……”

楼澈上前扶住她下倾的身体,无限怜惜地道:“归晚,在晋阳等我来接你。”怀中人已经沉入梦乡,他楼着她,久久不动,万分不舍地盯住她的睡颜,直到时间不能再拖,一夜过去,天色竟已微亮,他才抱着归晚走出院子,楼盛早已等候在旁。

清晨之际,相府的后门口,一辆马车驶出,扬蹄绝尘而去。

一阵颠簸之感越来越强地传进脑部,归晚倏地睁开眼,入目的是车厢,昏睡前的记忆一点点地涌进脑中,她轻咬牙,一掀车帘,楼盛背对着她正专心致志地赶着车。

“停车。”归晚大声命令,因为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失去了冷静。

置若罔闻地继续赶车,楼盛的背影看起来异常坚定:“夫人,忍耐一下,再过两天就到晋阳了。”

归晚闻言一惊,想不到自己已经离京两天多的路程了,心里更加焦急起来,看着两旁的风景飞一般的后退,心头念头飞转,高掀车帘,作势要跳。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楼盛吓出一身汗,急忙拉住缰绳,一声急啸出于马口,车轴拖动,停了下来。楼盛急忙跳下车,看到归晚无恙地坐在车上,这才缓了一口气,恭敬道:“夫人,相爷交代了,无论如何让你先去晋阳。”

凝着脸坐在车上,归晚轻哼出口,悠淡地道:“转头,回京。”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楼澈如果在此次的争斗中失败,她无论逃到哪都难以幸免……

双膝一曲,楼盛跪倒在地,口中劝道:“夫人,小人受相爷所托,不敢违抗。”半晌之后没有听到半点回音,楼盛正感到奇怪,低着头的视线却看到一双精致的丝履落在面前,他诧异地抬起头:“夫人……”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甩过楼盛的脸,面上并不痛,却在一瞬间定格了他的脑子,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似的。

“我们在这浪费时间,京城说不定已经天翻地覆了,你怎么如此糊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不懂吗?真正掌握命运的不是天,不是地,不是皇上,是自己,”归晚苦笑着吟道,声音略有高扬,“快转头,我们回京。”不给对方任何回绝的机会。

被归晚短短几声训震住,从没有看过这个云般女子如此疾言厉色,声声轻喝如当头棒喝,楼盛急忙站起身,扶着归晚上马车,狠狠心,扬起鞭,转拉缰绳,马车调头,往来时的路上飞奔而回。

颠簸不停的似乎已经不是马车,而是自己的心了,浮上淡淡苦笑,归晚闭目养神,仔细思考着枫山上遇到的行刺事件。

从原路返回,又花了两天的时间,等马车赶到京城之时,正是清晨,车轮滚过青石路,发出一阵滑动声,归晚昏昏欲睡,半是梦半是醒,迷糊间听到一阵喧哗声,蓦地从浅眠中惊醒,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夫人,”楼盛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前面好象是禁军……”

拉起帘子观看,京城的街上居然全是禁军,往来不息,归晚四顾之下,居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微蹙眉,脱口道:“林染衣?”

看到居然是她,这才了解为何刚才楼盛的声音如此奇怪,归晚心下疑窦顿起,将门林家一分为二,一守京城,一守边关,极少一起出现在同一地,林染衣突然现身京城,莫非是被皇上秘密召回的?

“夫人,他们似乎是包围了端王府。”

“我们跟去看看。”毫不犹豫抛下命令,归晚也有些好奇,阔别四日,京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马车慢慢地跟在禁军之后,楼盛放慢速度,怕被林染衣注意到,心情十分复杂,就这样一路尾随来到端王府门口。

昔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此刻偏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样子,石雕的狮子也在雾色中失去了獠牙,倍显苍凉,朱红的大门敞开着,禁军出出入入,来回忙碌。归晚坐在车中,支手抚腮,凝神观察。

从端王府从搬出一箱又一箱,禁军士兵的脸上有些带着嘲弄般的笑容,归晚暗叹,平日这些官兵要进端王府都是战战兢兢,今日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时间过去好久,端王府中又押出了一批人,穿的都是绸衣锦带,男女皆有,共二十来人,其中更有一个四岁的孩子,被士兵押出门时,放声大哭,哭音凄厉,闻之让人心碎。归晚又仔细看了一遍人群,居然没有看到端王,暗暗惊讶。

“夫人……”楼盛轻唤出声,“你看那边,好象是状元爷。”

少年的影子突然走进视线,归晚怔然,从端王府中最后走出的居然是他……归晚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树丛中清爽淡雅的少年,清澈透明的不沾尘似的感觉,一切是错觉吗?

林染衣和京城督卫上前,督卫更是前倨后躬,谄媚得无以复加,管修文却是冷淡的样子,三人站在门口不知说了些什么,京城督卫才又匆忙走开。

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归晚半惊半疑地看着眼前一幕,这个真的是那个会吟着春思的质朴少年吗?难道官袍加身,真能让人失去本性,宦海如此污浊,白莲也能化成泥吗?

“夫人……禁军快要搜完了,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马车停在巷口,并非十分安全。

点头应允之后,合上车帘,归晚靠回车厢,再也无法入睡,心中翻腾不已,四日之间,难道真是风云变幻了吗?

“端王霸道嚣张一时,气焰无人能敌,想不到今日……”楼盛颇为感慨,自言自语道。

歪支着脑袋,归晚闻声沉默,刚才那苍凉的情景,特别触人心境,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个道理她从小就知,凡事不可太过,必须留三分,才是生存之道。端王败在这个“满”字上。归晚心念一转,突而想起,楼澈的情况可以说本质上与端王无二致,也是危险之极……

难道,这世上,真是花无百日之红吗?

想的有些多了,身子微微酸软,归晚侧侧身,慵懒地躺下,任长发披散,半闭着眼,对着车外道:“楼盛,先去北院。”

车外没有回应,车厢却一阵大的震动,不久又恢复如初的速度。半晌之后,车速渐缓,厢外一阵间杂的脚步之声,车帘轻轻被人从外掀起,辣西施的声音平缓地传来:“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归晚似沉睡一般,轻启口说道:“三娘,京城这四天发生什么事了?”

如铃的娇笑低低地传开,辣西施嬉笑语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公子难道不知?”

归晚慢慢睁开眼帘,瞳眸幽如夜,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愿闻其详。”

清风徐过,清爽怡人。

三娘站在马车前,把四日来的京城动向全都详尽地叙述了一遍,一边戏道:“那刺客死在狱中,端王百口莫辩,但是也没证据指证他,本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谁知,第二日,竟是新科状元站出来,提出罪证,给端王定下的实罪。”

“更有趣的是,现在还流传一个说法,说是那新科状元是楼相的门生,这一切说不定是楼相想要铲除端王的计谋。什么刺客啦,罪证啦,都是楼相一手安排的。”

“如今新科状元平步青云了,两日之内,升了三级,可说是御前的大红人了……”

婉婉道来的口气看戏似的调笑,归晚却因为这话中透露的讯息心情沉重了三分。一直到三娘离开,马车再次驶动,心如无波之镜,归晚再次半倚身,伴着车轮转动的节奏声,渐渐入睡。

醒来之时,马车已停在相府之外,踏下马车,相府的正门外居然有好些人徘徊等候着,表情似有焦急,不时交头接耳。归晚淡笑,对着身边楼盛戏谑道:“今日倒真是奇怪了,到哪都这么热闹。”

楼盛不敢贸然接言,陪着归晚走进相府,对老管家那一脸惊讶之色报以苦笑,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

老管家正想上前询问些什么,归晚一挥手打断他的絮叨:“相爷在哪里?”

低下头,老管家很老实地指向后院。

后院秋意正浓,踏入院中,红枫在空中旋散,清波玉池,袅袅之烟。

楼澈坐在池边,雅淡的儒衣,玉冠束发,手中持着钓竿,悠然地在池边垂钓,感到有人接近,偏过头,看到归晚的一刹那,眸中闪过惊讶,随即又一掠而过,笑语道:“看来楼盛越来越不会做事了。”

归晚走近,屈身坐在楼澈身侧,定定地看着池子,说道:“门外许多官员求见,夫君却纹丝不动在这垂钓,看来是成竹在胸了。”

薄唇略勾,楼澈微笑不语,池波遇风,涟漪圈圈,他手中的竿却半点动静都无。

“归晚,天山以北,雪色无垠,天地如同一体;江南稠乡,婉丽雅致,如雨如愁;你更喜欢哪一处?”

“我都不曾去过,不知如何比较。”

“不久之后,我就带你去游览这天下美景,如何?”

吟然一笑,看到红叶落湖,悠淡地轻叹:“夫君,连我都要一起骗了吗?”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已经又到春天了……”窗前的纤影感叹似地轻吟,归晚靠坐着毛毡铺就的睡榻,凝望着院内因春意四溢而傲放的红梅,百无聊赖地道。

时间过得如此快,近半年的时间一转而逝,怎能不让她感慨万千。枫山之变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归晚把手从雪裘中抽出,搭在窗栏上,刚触到,透心的凉意冲上手臂,微缩身子,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依然是如此的寒冷……就像那日,在池边,她问楼澈,是否连她也一起骗了,他回之淡笑时感觉一样,那样的笑容,真是让人从骨子里感受到森冷。

半年前,端王府之围并没有抓到端王,他就像突然消失在京城一般,后来虽有传言说端王出现在南郡和罗陵一带,但终因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而楼澈,在众人以为他要独倾朝廷之际,却大失众望地突然闲适起来,每日除了上朝,几乎不理任何朝政。

“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心中的疑惑被归晚顺口呢出,她微蹙眉,思考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楼澈半年来几乎把一半的时间用在她的身上,能看的能游的能玩的,他都陪她游玩了一遍,甚至连萤妃的失宠,他都不与理会。

楼澈变得不问世事,真的是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吗?归晚吐出口热气,唇畔边却勾起笑,若讽若叹。从表面来看,楼澈温润如无波之青池,春风沐人,可是这池下,到底是惊涛骇浪还是湍流暗礁,却是无人得知。

想要骗倒别人,就先要骗倒自己……这句话,归晚似乎在哪听过,当初过耳既忘,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颇为有趣。

身后风动,还没回头,如晴的声音响起:“夫人,外面有客求见。”

缩回已经有些冰冷的手,归晚无声地叹息,又是他……这半年中来了数次,有时带来新奇的珍宝,有时来笑谈半天,有时就是这样匆匆而来,没有任何目的,端坐片刻,喝杯清茶,无比满足似的就离开了。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记忆里留着的似乎还是那个孱弱清新的少年,可是照他这半年来的所为,似乎现实已经离开回忆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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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是现实的。芸芸众生之中,很少有人不为自己的衣食饱暖奔波。现实是实在的。即使是关心国事民瘼的知识分子,也无不同国家各级部门的领导干部,以及普通的工人、农民和其他劳动者一样,立足于现实,为解决国家的、社会的和自己的现实问题,去从事各自的工作。然而,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应该忘记历史。一个温饱需求得到满足的,愿意使自己的精神生活日益丰富的人应当了解历史。了解历史才能更好地了解现实。
  • 康熙大帝:乱起萧墙

    康熙大帝:乱起萧墙

    《乱起萧墙》是《康熙大帝》的第四卷,着重描写了康熙选择皇储及诸皇子为争当皇储而互相倾轧的事。 康熙晚年出现了许多弊政。如官吏们贪脏枉法,冤案迭起;皇亲旧勋们借支库银,国库亏空;田赋不均,土地高度集中。康熙曾派人多次清理整顿,皆因皇太子胤懦弱无能,贪色好淫,不谙政务,忙于党争,只好半途而废。康熙对此十分不满,不得不将他废黜,以后又立,再立再废。众皇子趁机作乱,拉帮结党,争当皇太子,以致引起兄弟阋墙。康熙后来索性“放鹿中原”,任其相互逐鹿。四皇子胤一向待人刻薄,人称“冷面王”,由于谋士邬思道的指点,他在革除弊政中,政绩显著,被康熙选中。康熙立下谴诏:传位于四皇子,即为以后的雍正皇帝。
  • 亡灵女巫

    亡灵女巫

    本文乃是西方玄幻言情,背景华丽,浪漫神话!费雯.洁雅岑:无上的尊贵,纯血的代表,继承了先祖的荣耀,篆刻了父母的爱情;亚特大陆上没有一个媲美得上你,但却是通奸的证据,肮脏的混合。在死气中得到哺育,从亡灵中获得新生。再次立于人前,且看她如何纵横傲立,让男子哭泣,女子匍匐……她到底是谁?死神新娘?王子情人?或是异界女神?亚特的灭世者,还是救世者?其实一切早有答案,万年前注定的故事,三千年的沉淀,五千年的相伴!高绝神祗也无法扭转的意志!“即便结局是死,我也无悔自己的选择,这就是我!”冰绿色的眼眸玉粲光耀,如闪烁繁星。尘封的记忆、相貌的秘密,将慢慢揭开,众神的演绎节节呈现!亚特大陆上将要掀起一个女子的传说!◆◆◆◆【剧中节选】:亲爱的,为了你,耀世的头衔可以丢弃,天生的能力亦如蛛丝。花开了,然后凋零;星星再璀璨,可那光芒也会消失。我的一生如果最后一定要归于尘土,但只要能再看你一眼,我愿意付出永恒的等待,笑看生死,笑看你我!●●●●剧中人物略赏:【梅赫斯】“女人该是用来赞美和疼爱的!”【修瑞缇】“你爱或不爱,我就在这里…”【伊瑞克】“她要什么都可以,但爱在我这里,只是单程票,不能退,不能换,更没有返回!”【兰帕托】“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禁忌之恋更让我热血沸腾的了!”【贝拉】“男人的习惯是,说‘我要你’时生猛有劲;讲‘我爱你’时有气无力!”●●●●父帝:赫塔安火之女神——芙奥耶;水之神——瓦利瑟;光明女神——丽希特;玄之神——路伏德;黑暗之神——施瓦兹;大地女神——爱尔迪;死亡之神——伊瑞克;生命女神——卡瑟琳中立神:太阳神——欧纳斯;四季女神——茵茉琪;冶炼之神——赫丙克●●●●泠君简介无能,请大家移驾正文看看!泠君无牙求收藏,求票票,求推荐。有喜欢的可以加群150370254一起讨论哦,敲门砖就是文的名字:亡灵女巫,一定要写哦。么么大家推荐好友文文:《调教多夫》:她是调教世家的独女,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各种调教床技。恰逢十八岁生日,遭遇亲生哥哥的强暴,她穿越成了娘不爱爹不疼的软弱养女。她岂会任人欺负,凭着一手调教绝学,走青楼,踏江湖,斗皇宫……只是……身后的男人,为何越来越多言情推荐区:夜沐洛《异界之倾世狂颜》苡潆枫《狼少的通缉军火妻》楚雲《霸上特工女军师》简红装《刁—妾》紫魂
  • 无双巨星之老婆太嚣张

    无双巨星之老婆太嚣张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无双影后,随性散漫嚣张!有多嚣张——玩儿死自己算不算?他是无数粉丝追捧享誉国内外的超级天王巨星,清冷高贵绝代风华!有多清冷——至今处、男算不算?她也是林氏家族出走的嫡系千金大小姐,掩藏身世狡诈如狐!有多狡诈——算计人之后还表示自己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算不算?他更是根红苗正的世家子弟,权势滔天腹黑性感!有多性感——这得脱了才知道!他们从一夜情发展成情侣,最后猛然发现,情侣居然是你跑我逃的未婚夫妻?!说好的只谈爱不谈情呢?——————————————————容貌清丽的女子画着完美的妆容,穿着限量版CHANEL浅蓝色连衣裙,挺直了背脊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女人。林若慵懒的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撑着下颚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手腕,抬眼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女子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保持高贵的神态,“以你低廉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安捷,不要做那些嫁入豪门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之类不切实际的美梦,早点离开他,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林若低低一笑,不以为意,“好啊。你让安捷自己把支票送到我手上来。”“你!”低廉的身份不能嫁入豪门?当真相的面纱揭开,无数人惊掉了下巴。什么是豪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顶级豪门?林若和安捷说,这要比过才知道!林若斜睨:你确定你说的是比身份?安捷挑眉:我上你下,我以为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一致。
  • 幻夜

    幻夜

    是什么样的过去,造就了她的魔性?是什么样的幻影,操纵着他的灵魂?地震之后,宛如人间炼狱的断壁残垣中,水原雅也借机杀了舅舅,却被一神秘女子当场目击,她答应为水原终生保守秘密。他们相偕前往东京,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从此再无一丝太阳的无边幻夜:凡是接近过她的人,都遭逢厄运;凡是触碰过她过去的人,都不知所踪……《幻夜》被媒体和读者列为东野圭吾的巅峰之作,多线演进、暗藏伏笔、丝丝入扣的写实技巧在本书中愈加纯熟,以笔为刀,直刺人性最深处的无边之恶,将人为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绝望,书写得血流成河……正如评者所言:“《幻夜》乃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绝望之书’。”
  • 爱情向左,婚姻向右

    爱情向左,婚姻向右

    恋爱男女的情感纠葛,已婚夫妇的纷争扰攘,或悲或喜牵肠又挂肚,你没有爱过婚过正好,你已经爱过婚过也罢……《爱情向左婚姻向右(都市男女情感口述实录超值金版)》专门为你量身订做,为你的情感和婚姻保驾护航。恋爱中,如何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结婚后,如何与人生的伴侣携手到老?答案尽在《爱情向左婚姻向右(都市男女情感口述实录超值金版)》。本书由关登浩编著。
  • 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

    他自嘲为恶俗流氓,却在干着一件崇高的事情。她风情万种混迹于网络,却行踪诡秘。他们在激情视频中赤裸相见,必将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恶战。然而,人性复杂多变。恶俗的表象下有大雅,伪善的表象下有罪恶,罪恶的表象下有真情。他们上演了一曲令他们自己都目瞪口呆的神话。这不是激情视频后的意淫日记,更不是艳俗红粉的情色“盛典”。而是一部真实的、由网络“激情视频调查报?”所引出的惊世骇俗之作。《越陷越深》作者心香一瓣用富含哲理的冷幽默,借助Blog自述,揭示了一个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当代“剩男”,在物欲洪流的现实社会下的爱与挣扎……
  • 万兽仙皇

    万兽仙皇

    叶青本是隐村一枚小屌丝武者,从古沉船得到《万兽仙豢图》后,一跃成为万兽仙皇。他左手拥绝世妖女,桀骜的要死。右手抱天仙娇女,矫情的要命。痛,并快乐着。傲世的火凤、霸道的青蛟、狡黠的灵狐、翱翔九天的雷鳐,无数的上古仙兽,屁颠屁颠跟随在他身后,追随他将万界众族踩在脚下,成为万兽仙皇。
  • 傻子王爷无情妃

    傻子王爷无情妃

    一只毒蝎子,彻底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别人只知道,那个软弱没主见的女人被迫嫁给一个痴傻呆闷的七皇子。殊不知,她早已不再是“她”!面对痴傻只会憨笑的美男,她气愤难填!你傻,本美女就医好你,谁知医好后,遭到嫌弃,却换来一纸休书,气愤之下,她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 前妻不认帐(全本)

    前妻不认帐(全本)

    她只不过气他对她的欺骗,在婚礼当天骂他无恶不作,顺便开个小小的玩笑说他是同性恋,然后带着他的孩子逃之夭夭而已。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他怎么还对此事心怀芥蒂?使出狠招逼她现身,冷嘲热讽之后又对她纠缠不清,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家里有二个嚣张的宝宝,一个腹黑;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为了骗吃喝,把人家长得温润如玉的帅哥叫做“爸爸”,碰到正牌爸爸,骂人家“大混蛋”。望着这二个机灵古怪拽到令人发指的小P孩,他咬牙切齿质问:“他们到底是谁家的孩子?”DNA化验出来,他带走了他的孩子,剩下的一个,惊天动地的身世秘密也渐渐浮出水面……一个冷酷无情,一个温良纯厚,一个神秘诡异,OMG,老娘受够了,不陪你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