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了。
安琪不在家,堇祎说她有事出去了,一周过去了。
安琪打电话来让我好好休息,她说她出去写生了,一个月左右就会回来。她还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你开心就好。
我不懂,堇祎为什么突然对我如此柔情,心里很不踏实,不仅为我,也为安琪。堇祎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果她是那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早在十年前我就把她追到手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只能远远地看着。像喜欢的晚霞,都是我不能带走的。
堇祎说,走,今天我们去放松一下,喝它个一醉方休。我拦不住她,只好任由她一杯一杯地灌下那能让人忘记前世今生,醉生梦死的液体。
好苦啊。
她捶着胸口说,这里痛。
她的肩膀搭在我的背上,一脸愁肠百结。
这个夜,连路灯都是微醺的。
偏偏电梯最近坏了,在很醒目的地方摆着牌子说正在维修中。我的脑子一想到要爬十几层楼,就觉得要崩溃。得,发扬一下男士精神吧,不是自己的妞,也不能坐视不管不是。
于是我背着堇祎整整爬了十六层,中间不知道停下来多少回,豆大的汗珠使劲地往下淌,要不是身上还有一位,我早就累得摔倒了。
她用手一圈又一圈地抚摸着我的脸,脸和我贴得很近,她一直对我傻笑,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丫头真是醉了。因为堇祎是个传统到骨子里的女孩子,如果她清醒绝不会这么干。
打开灯,我把堇祎搀到卧室,她一屁股摔在席梦思上,床顿时很大幅度地一弹一弹。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睡沙发。我说,然后起身打算出去。
不!你别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我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我说,你-留-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脸被酒精袭击地没有一处不是通红,身体也是不听使唤地颤颤巍巍,口齿也含混了许多,只有脑子,似乎异常地惊醒。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我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没人可以取代。
或许,她回心转意了,她看到了我的好,她……
我想了一百种可能,心中只是窃喜,我冲过去,我一下子把所有的伦理道德都抛到了脑后,我要和她在一起!
我冲过去,把她按在床上,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
突然,我抬头看到了床头那个被装裱得很精细的巨幅照片。
是我和安琪的结婚照片。
我一下子如同被冷水浇过一样,浑身寒得要命。
我渴了,我出去倒点水喝。我缓缓地起身,走出了卧室。
我担心堇祎怕黑,过了两个小时,我又回到卧室。
我坐在她身旁,看到她已熟睡,我蹑手蹑脚地过去浅吻了她的额头。我轻声说,别怕,我就在这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她,我觉得很幸福。
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凌乱的长发。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被一声巨大的叫声给震醒了。
这声音不是楼下车辆的鸣笛,也不是闹钟的响声。
它是直接与我有关的。
“麦嘉柯!”
“怎么了?”我一脸不解。
“你这什么意思?”堇祎指着她身上的衣服。
“哦,呵呵,傻妞,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别担心,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笨蛋!所以我才问你你这什么意思!”她生气地似乎要把屋顶掀翻。
“那你什么意思?!”我也急了。
“我昨天就是故意喝醉……”她说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巴。
“心不甘情不愿,喝酒麻痹自己让我得到你,你这是什么,可怜我是吗?”我此时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感到异常的陌生,好像从不曾认识过她。
“不是……我欠你太多……”
“呸!我对你好,我喜欢你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我拿着枕头狠狠砸在床上:“夏堇祎,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坐在椅子上,一点说话的力气也不再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你找不到可凡,就喝酒,然后把我想象成他,然后冠冕堂皇地在这里说什么是为了偿还我,明明就是填补自己的空虚寂寞!”话一出口,我自己也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混蛋!”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脸上就一阵抽搐,然后是火辣辣地疼痛。
“可凡,他已经不要我了……”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
“你说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握着她的胳膊。
“他三月就要和子萱在巴黎结婚了。”
我握紧了双拳,我清晰地看见拳头的纹路,所有的青筋都暴起了。
“我凭什么要在这里为他守身如玉,我又不是没有人爱,我真后悔,我为什么会选择他,他根本不值得我去等待!”她接着说。
“对不起,我不想听了,我累了。”
我突然一下子什么争辩的力气都没了,我整个身子像一滩烂泥一样,慢慢地软了下来。
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她如果不再在乎他,今天不会在这里有这样的反应。
这丫头根本就是在自暴自弃,他结婚,她的心随之也就死了。
她怎么这么傻,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一个负心汉就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感受。
沉默良久。
“你可真行,他背叛你,你就拉我下水,让我背叛安琪?”
“不!我只是打算……做完这件事我就走。”
“够了。幼稚!可笑!荒唐!你把我们之间的美好全都泯灭了,你懂不懂?那我们一直以来算什么?一笔交易?一笔精神与肉体的交易?OK,我懂了。”
“夏堇祎,我太了解你了,你一直都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你从来都不是个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他就是你一辈子的魔咒,你永远为了他破戒。我奉劝你,这世界没有谁一定要和谁长相厮守。他和谁好是他的事,我管不着。但从今以后,请你自重,别让我瞧不起你。”
我发誓,我从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我从来没有这么义愤填膺过。
我摔上门走出了房间。
跟大多数狗血的影视剧不同,我没有听到心碎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还有几颗心可以被夏堇祎践踏、伤害。
屋里传来了哭声。
我发现我还是心软。
堇祎已经几乎没有亲人了,我是现在唯一在她身边的人。我如果再离开,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一无所有了。
我回到她身边,抱住了她,让她的头抵在我的胸膛,泪水肆意挥洒。
我承认,对于夏堇祎,我是有私心的,我永远有私心。
上官可凡,你丫最好别让我看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夏堇祎现在是我罩的,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爱惜她,我就是要把她带走。
既然红拂女与虬髯客是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那么我麦嘉柯愿意有关风月,只为真心。
夏堇祎,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了你,我也会背弃全世界选择和你并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