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言过这句话:曾经相遇,曾经相爱,曾经在彼此的生命光照,就记取那份美好,那份甜蜜。虽然无缘,也是无憾。
如果无憾,又为何痛彻心扉。
如果说,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辈子的幸福;那么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必然是一场心醉到心伤;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荒唐,是糊涂,是悔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即是一声叹息。
不知道堇祎和安奈,此时的交错与碰撞,又算得上什么。
这次的话剧,上演丁西林的《一只马蜂》。
的确有些冷门,因为按照学校历年排演话剧的经验,大概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雷雨》这样的话剧。也许是大家都审美疲劳了吧,所以来点新鲜的桥段,也算是有创意了。
彩排的时候,堇祎才知道自己来演的是什么,想也知道,有子萱在,能安排她怎样的角色呢。
算是女角中台词最多的了,按说应该是女一号,可这所谓的“女一号”却让大家频频咋舌。是的,就是吉老太太。这就意味着堇祎在大学的第一次“上镜”,就是以这样的中老年妇女形象。
即便如此,子萱还颇有说辞:“唉,谁让人家选拔赛的时候表演的那么动人呢,只好我屈居二线,演余小姐,把最重的戏份分给她了,我是甘拜下风,她是当之无愧啊。”搞得自己特别高风亮节。
不过,我忍,不就是演个老太太嘛,有什么大不了。堇祎拍了拍自己,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角色分配。
第一次彩排,安奈就突然觉得自己像受了骗似的,一副恼怒的样子,嚷嚷着要罢演。
“莫安奈同学,你是对剧本有什么不满吗?”子萱努力让自己显得耐心、平和些,以便取得对手戏搭档的配合。
“不是!不是!我感觉你们这里角色分配不合理!”
什么?他一个大男生还想演女生角色不成?这部戏一共就只有一个男主角啊。堇祎觉得哭笑不得。
“你觉得不合理?那么哪里不合理呢?”子萱也是写满了一脸的问号。
“我看啊……”安奈突然把脸凑得离子萱很近,很近。
子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起来了,她突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这吉老太明明比余小姐的气质好啊……”安奈的腔调不禁让堇祎刚到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由于她这一笑幅度太大,惹得子萱猛地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那杀伤力足够让周围的灰尘都一一坠落。
这安奈,是来砸场子的吧?堇祎这么想着,又不禁偷笑了几下。
不行,不能让这场子这么尴尬下来,要不然怎么彩排呢。抱着圆场的心态,堇祎开始说:“那个,我们赶快开始演吧,不要开玩笑了,既然角色都已经定下来了,就赶快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你真的没意见?”安奈一下握紧了拳头,很严肃的样子。
这更让堇祎诧异了,不过她还是说了句:“我有什么意见啊。”
“好!我这是何必呢,我跟谁啊这是,开始吧。”
于是第一次彩排就是这么尴尬的开始的。
后来堇祎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这场戏每多排一次,她似乎就能减寿一次。
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演的是吉老太太,毕竟大家都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只是她无法忍受在话剧快要结尾的时候,吉先生和余小姐的那一抱,剧本中只是在台词后的小括号里写着“趁其不备,双手抱之”,又不是典型的爱情戏,有必要抱那么紧吗?在堇祎看来,象征性的抱一下就好,而且不管吉老太太进来了没有,每次都要咳嗽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子萱还说为了每一个情节都能饱满地演绎让我每次过一会再进入,根本就是假公济私!还有,他们也抱得太投入了吧?这根本就是趁机进行肢体接触嘛。堇祎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肺部正在不停地被填充,最终炸裂开。
她觉得她在那样的气氛里都快要窒息了,对,就是暧昧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胸闷得要死。
他,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一开始还那样说,现在好了,掉进“温柔的陷阱里”了吧,我看他还蛮享受的嘛,恶心!
等等,我这是在干嘛?我干嘛要生气?与我有关吗?他是什么人,他和谁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啊。
就这么周而复始,矛盾纠结的堇祎终于熬过了一场又一场“恐怖”的彩排。
终于到了公演的时间,吸引了全校所有“爱看热闹”的同学,就连扮演仆人的“群众演员”都呼朋引伴了来观看自己的表演,只有堇祎低调的要命,也难怪,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自然是想把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的第一次演出上,虽然平时彩排都是穿便装,也不上妆,但是到了公演就不一样了,化妆、服装,一点不能少,必要时候还有丰富的配乐、灯光效果呢。
安琪是自己就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堇祎自然邀请了她。至于嘉柯,也是不请自来,什么时候有堇祎参加的活动,能少了他呀。
在大礼堂的门口,安琪撞见了嘉柯,于是,有这么一段对话。
“安琪,好巧啊,你也是来看堇祎的表演吗?”
“嗯,是啊。”
“刚好,我来这里看表演,兄弟们都没来,我在这儿也不认识谁,咱们一会儿就坐一块看吧?”
“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吧。”安琪一时不知道找什么借口。
“不方便?”嘉柯扑哧笑了:“你还真是奇怪,就是坐在一起看个话剧,又不是咱们单独出去,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很讨厌我吗?”
“不是,当然不是啊,那……好吧。”安琪尴尬地挤了一下眼睛。
于是,台下有一个尴尬的安琪,台上有一个纠结的夏堇祎。
剧本中对吉老太太的描述是:年约五十余岁,身材细小,体质强健,淡素服装,非常的清洁。而对于余小姐的描述是:年约二十五六,姿态美丽,面目富有表情,服装精致。
为了让话剧中的人物对比更加明显,人物特色更鲜明,可是让后台的工作人员忙的不可开交,是又动脑又动手。身高方面,由于子萱和堇祎身高几乎持平,所以为了表现吉老太太身材细小,就给余小姐准备了一双很高的高跟鞋,还特意嘱咐堇祎出场时要躬一点腰,给吉老太太找了一双不知道是谁家压箱底的粗布鞋。余小姐的头发是垂直的披散下来,中间揪起一缕头发扎起来,而这缕头发也同样自然垂下,一个很自然又不失大方的发型。上身是有细小花纹点缀的双排扣上衣,下身是白色的百褶裙,素雅明朗,余小姐是淡淡的女妆,青春富有朝气。吉老太太就迥然不同了,上身是对襟的暗红色马甲套在黑色长袖外面,下身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裤子。头发用最古老的方式盘了起来,为了突出老者的姿态,不仅素颜出场,还特意在眼角、脸颊“制作”了皱纹,给头发也做了“特殊处理”,以示逼真。
当报幕员报幕结束以后,大幕徐徐拉开。
我们看到了吉老太太睡卧在大椅上,脚下置高垫,手中报纸,落地上。
“这……这是堇祎吗?天啊,被他们摧残成什么样了?”嘉柯拍了一下大腿,引得四边人频频侧目。
随着剧情的一步步发展,嘉柯看得入了神,不知他关注的,究竟是情节,还是“吉老太太”。
安琪看着身旁看呆了的麦嘉柯,微微地叹了口气。
终于,话剧到了尾声,也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只见吉先生深情而又严肃庄重地对余小姐说:“是的,你可以不可以陪我?”
然后余小姐满含柔情和羞涩地说:“陪你做什么?”
吉先生果断地说:“陪我不结婚。”然后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夸张地增加了分贝:“陪我不要结婚!”
余小姐也伸出了双手,眼里满是感动与欣喜:“可以。”
吉先生继续开腔:“给我一个证据。”
余小姐疑惑地问:“你要什么证据?”
“你让我抱一抱。”吉先生直言不讳,并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余小姐毫不犹豫地走开了,害羞地说:“等你再生病的时候。”
“切,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我看到她就倒胃口,唉,也不知道堇祎彩排有没有受气,受委屈。”说这句话的时候,嘉柯的诚恳程度足以让人看出他的深情。
安琪愣愣地看着,是看剧,还是看嘉柯。
此时,演到了吉先生激动地说:“对,我知道,我们是天生的说谎一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吉先生张开了双臂,余小姐也陶醉地凑近了那个臂弯,就在这关键的一秒。
一个不符合老太太行为的箭步,“喔!”一个响亮的声音。
台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
“感觉这里好像有一个拥抱吧?”
“就是啊……”
余小姐尴尬地定住了,因为吉老太太抢了她的台词。
吉老太太也意识到了自己因一时冲动演砸了,赶忙接着说下去:“怎么回事?”
这下可全乱了,台下一片哄笑。
“什么啊这是……”
“就是,怎么搞的,自己一惊一乍的,还问怎么回事……”
“哈哈……太有喜感了……”
嘉柯一下怒火中烧,对着周围的人吼起来:“怎么了?谁行谁上去演啊!不懂就不要乱评论,这是创新,再说,《一只马蜂》本来就是喜剧,怎么了?不服气?”
周围有人偷偷地把脸撇到一边嘟囔着:“这人谁啊,神经病!”
不管怎样,闹剧还是以余小姐深呼一口气,说“一只马蜂”做了终结。
话剧结束,嘉柯本想追上堇祎说句话的,可是跑到后台发现所有的演员都在,唯有堇祎不见了踪影。
听说,一谢幕她就离开了。
这场文明戏的风波,也该与朋友们说再见了。
哦,对了,安奈说:“怨不得我,谁让你没意见的,你,这是在吃醋吗?”不过,只可惜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堇祎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