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高乐机场出来,我和堇祎就踏上了新的土地。
去搭乘地铁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很大的风,堇祎用手把风衣牢牢地裹在身上。如今连温带海洋性气候也异常了起来。
地铁站,有一对情侣在做些什么。
我起初并没有发觉,我是循着堇祎的目光才找到了他们。
女孩似乎是中国人吧,我本能地这么想。男人大概是法国人。在循着堇祎的眼光看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男人从女生身后抱住她,因为男人很高,所以可以轻松把她紧紧环绕住,女生闭着双眼,很享受的样子。仔细去听,我还听到了他们放的那首歌——《我的名字是伊莲》。我听到堇祎偷偷地跟着哼了几句。
直到我提醒,堇祎才发现,她注视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在地铁上,堇祎一直望着窗外,我觉得那个眼神很忧郁。
“怎么了?该不会……是羡慕他们吧?”
“去死哦,我的品味和你不一样好不好……”
堇祎拿包砸了我一下,就转身不再和我说话。
“好啦,你也知道,我有时候只是个小孩嘛!”我用手拉了拉她的衣角,一脸委屈兮兮的表情。
她妥协了,证据就是她笑了。
但我很清楚,她心底的寂寞。
我的接待伊夫跟我说,如果你想追她的话,你可以明白这里因为购物成为了女人的天堂。香榭丽舍大街几乎引领了全世界的时尚潮流。如果你不怕破费的话,只要用名牌就能吸引女人的眼球。
我用法语告诉他,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讨厌逛街,如果她这么好打发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头痛了。
“喂,你刚才在那边鬼鬼祟祟讲什么?”
“没什么啊,我肚子饿了,跟我和我的同事一起去吃饭吧。”
其实说实话,这餐饭吃得有些尴尬。堇祎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但是正餐上了几道之后就频繁离席,同事们投以诧异的目光,我却只能尴尬地耸耸肩,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怎么了,而且堇祎的刀叉直到收走的时候还是光亮的。
路上,我看着堇祎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你不饿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只是没胃口。”
“跟我说实话。”
“好了啦,我承认行了吧,我是受不了所谓的Escargot和Sweetbreads啦!就只是看到就觉得……”
“哦,这样啊……”
“喂!你现在是怎样!很好笑吗?”
“对呀,很好笑,哈哈……”
在里沃利路,她追着我跑,我们大笑,像两个孩子。
可是我也知道,真正流淌在她心里的,不会是笑容,应该是忐忑。
终于,有了验证的时刻,我该感谢上帝,让我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否则我也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而只能凭猜测。
堇祎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回宾馆先休息。
我同意了,把堇祎送回去之后,我就回了公司。
晚上,我想给堇祎一个问候,可是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开始有些担心。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一定是先去睡了吧,一定是我多想了。
就在我还在和周公畅谈人生哲学的时候,电话铃声吵醒了我。
是堇祎。
“喂,我要给你唱歌。”
“你怎么了,大半夜的……”
“不要吵啦!”
“好,好……”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空气很稀薄……我快不能呼吸……我好孤寂……”
我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我也好想流泪,我知道这首歌很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多巧,简直贴切得不能再贴切。
“可是,为什么……他都不来找我……”
“乖,你……”
“啊!我好烦啊!我要怎么面对他啊……”
“你喝醉了吗?”
“没有!并没有!我现在比任何时刻都清醒!”
“嘉柯啊,我现在在塞纳河畔,今天我看了传说中的塞纳河的日落诶,真的很美啊!夕阳的余晖照着这座浪漫的城市,微波粼粼的湖水一会有光泽,一会又失了光泽,很善变。在这里吹吹风,还能看到湖上飘然而过的轮船。真好。可是落日终究是落日啊,不能长久,你说对不对?就像现在的夜景,很虚幻,很迷离,因为终会消失啊……”
“什么?这么晚了你不在宾馆,你在那里呆着不要动,等我!”
“不!你别来嘛,不要打扰我!”
“好好好,你别激动,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了,你会累的啊!”
“喂!麦嘉柯,你真的很爱管闲事诶,从小时候就这样,真烦!”
“对!我就是爱管闲事,而且只要是你夏堇祎的事,我就管定了!”
为了让堇祎赶上巴黎圣母院的免费中文讲解,我周三请了假,下午陪她去。
我们碰面的时候,谁都没有提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
她依旧笑靥如花,难道真的是醉酒后的“胡话”,醒来全然忘却?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其实挺好的,不过只是看起来。
我们特地从教堂的北门进入,因为一进门就能撞见绚丽夺目的三个玫瑰画窗。
玫瑰,带刺的玫瑰,我为什么想到的不是爱情,只是哀怨。
我们虔诚地向主坦露心事,只是不出声的坦露。
我想到圣经。
我想,爱是永不止息的吧。
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是这样的吧。
脖子上挂上了那个熟悉的椭圆形金属挂件,我们很满意地祈祷、祝福。
回公司的路上,我在想我和夏堇祎。
我在想,如果我对你不是那么重要,你为什么有事总是喜欢找我聊一聊。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你可以不顾形象地对着我大哭、大笑。
你说,不管有什么事,找我聊一聊,就好了。
你说,这是你戒也戒不掉的习惯,或许不是个好习惯。
你说,我还是想找你聊,我只有找你煲电话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人可以依赖。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很特别的一个朋友。
不知道是可惜不是男朋友,还是。
幸好不是男朋友。
你可以保持你的遗世独立,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做你的朋友。
我不想让你对我依赖,那么,我的大爱计划就失败了。
不过我这句话的确很违心。
“堇祎,我在第6区,你猜我在哪里。”
“猜不出。”
“我也在塞纳河畔。”
“嗯。”
我心里的话:
堇祎,如果巴黎足够让你不快乐。
我又为何让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