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雪雁一起出门的李纨原本被门口这个冷玉冰雕一样的男子吓了一跳,却听雪雁叫他‘王爷’便猜到了此人乃北静王。于是也赶忙福身下去:“民妇参见王爷,王爷大安。”
水溶则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纨只得回道:“民妇李氏,原是林姑娘的表嫂。蒙姑娘不弃,约来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表嫂?”水溶皱眉,没弄明白这份关系。
“是。民妇夫家乃是原荣国府贾家,民妇守寡多年,只带着一个儿子。如今走投无路,被姑娘收留,才来了这里。”
水溶了然,轻轻点头,说道:“起来吧。”
李纨又谢了恩,方和雪雁一起起身。又侧身道:“王爷请进,民妇进去跟姑娘说一声……”
“不必了……”水溶冷声说道:“你们忙你们的事情去吧,本王这就走了。”说这话,水溶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院子里黛玉的声音问了一句:“大嫂子,你在同谁说话?”
只这一句话,水溶的脚便如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开来。
黛玉在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抬头却见水溶站在门外,一时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原本是背着他离开,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原想着他会恨之入骨,今生今世也未必再见。
他原本是情不自禁的路过,不想打扰她如今的生活,只打算看一看她如今居住的地方,再奢望着听一听她说话的声音就走。
他以为,既然她已经表明对自己无情,那他便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随她自去,从此后只有相思再无相守。
谁知,谁知……
谁又知道这偶然的相遇,却将他一连几日来堆砌的伪装击破,碎成齑粉,随风而去,再也无形无踪。此时的他只想着将她纳入怀抱今生今世都不放开。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相对而立,把一旁的李纨给看的莫名其妙。于是她试着劝道:“王爷……何必站在这里说话。不如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嗯。”水溶想也没想,便应了一声抬脚进门。
黛玉因被他的靠近而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却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腕:“怎么,都不想请我进去坐坐么?好歹我们也是相识一场。”
“王爷……说笑了。”黛玉喃喃的说着,低下头去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被他拉着一步步走到屋里去。他的手白皙如玉,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原是沁凉的温度却瞬间变得火热起来,她试着挣了挣,却让他握的更紧。
进屋后,水溶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此狭小的三间屋子却住了这么多人,墨风这该死的怎么交代的?于是他坐也不坐便立刻说道:“换个院子住。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腾挪的开?”
黛玉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于是淡淡的笑道:“王爷不必多虑。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房钱呢。如今黛玉纵然有银子也要细细的打点着花。五千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总有一天坐吃山空。我们不得不为将来着想。”
“你!”水溶的心里又涌起一股愤怒之气,不满的瞪了她半晌,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银子不成问题,你怎么能让自己受这种委屈?换到大点的院子里去,我同这儿的掌柜的讲讲情,让他还收你二十两银子,可好?”
这应该是很水溶有生以来最卑微的一次。之前面对皇上,面对太妃,他也是恭敬的,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因为几两银子的事情,如此卑微的同她商议。而且还撒了谎,不敢承认这家客栈是自己的生意。生怕说了实情她立刻会走,也生怕语气太冲她也立刻翻脸。
因为,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看着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生气,哪怕是赌气,也比那无休无尽的孤独和空旷更好一些。
最起码这样,他的心是有温度的,他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胸腔里跳动。
黛玉微微一笑,脸上有一丝调皮闪过,继而又郑重其事的说道:“那就谢谢王爷了。”
水溶心神一阵激荡,简直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去轻轻的拉住她的双手,喃喃的问道:“我莫不是吃醉了酒,在做梦吧?”
黛玉一愣,微微蹙眉:“王爷?”
“没事。”水溶不敢再多说,只是握着她的双手轻轻的捏着,“没事……”
黛玉又笑:“没事?我看王爷倒像是傻了一样。”说着,她便轻轻的挣脱了双手,转身去走到桌子跟前倒了一盏茶转身送到水溶跟前,又道:“王爷可以坐下说话么?这样黛玉也不用站在这里了。累了半天了,还这样站着,真是受罪啊。”
水溶越发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越发的不敢说话。却见她把茶盏已经递到自己面前,便忙接过来喝了半口,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给烫了一下,唇舌之间一阵火热麻痛,方知道此时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和她相对而立,并非梦里。
黛玉却转身走到桌子旁边去,也给自己倒了半杯茶,轻轻的嗅着茶香,有转头问道:“王爷到底坐不坐?不坐我可先坐了。”说着,她竟也不再客气,转身坐在桌子旁边的绣凳上,慢慢的呷着杯中的香茶。
水溶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又将杯中的茶一口喝掉,将茶杯放在一旁,伸手捂住她握着茶盏的双手,问道:“这几日,你过得好么?”
黛玉轻轻笑着,点点头,说道:“很好啊。王爷呢?”
“嗯。”水溶点头,也跟着说道:“好,还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