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忙道:“主子赏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若不是想着家里的老子娘,我也舍不得当掉啊!不过我这些东西将来还是要赎回来的。陈掌柜只看着给些银子也就罢了,勉强对付过这阵子,等来年我家里赚了钱,再来赎回。”
陈俊次点头应道:“这是自然的,姑娘放心,东西留在我们这里最是保险的。”说着,便把那几样首饰拿在手里,一样一样的开价:南洋米珠穿的珠花当纹银七十五两;紫金八宝凤头钗当纹银一百二十两;大珍珠耳钉当纹银八十五两;赤金虾须镯一对当纹银一百三十两。
几样首饰一共当了四百一十两银子,陈俊次问紫鹃:“姑娘是要现银呢,还是要银票?”
紫鹃笑道:“我老子娘都在乡下,要银票也没处儿使去。掌柜的给些散碎的银子才好,大银锭子也不行,老人家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恐怕要遭了贼呢。”
陈俊次笑道:“姑娘真是细心,请姑娘稍等,我这就叫人去称银子。”
紫鹃点头又道了谢。陈俊次叫人收了首饰,开了当票,不多时又教人拿了一包银子出来,当着紫鹃的面称了交给她,又留二人吃茶。
紫鹃忙道:“可不敢再耽搁了,再不回去主子真要怪罪了。”
于是便和嬷嬷同陈俊次告辞出来,上了车往回走去。
紫鹃和王嬷嬷回到静宜别院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冬阳暖暖的照在院子里,如今各处都打扫一新,也贴上了新的桃符,春联,福字,春字等。原本幽静的别院里如今也处处都透着一股新年的喜庆。马车驶进院子里,紫鹃和王嬷嬷下了车,便忙忙地往里面去见黛玉。
黛玉一个人在榻上躺了半日,后来实在无趣,便又把那没绣完的帕子拿来慢慢地绣着。紫鹃回来时她已经绣了半日,七彩云纹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少了一种青色的丝线没有合适的,尚未绣上去。那株碧草也绣了几片叶子,已经有了隐约的风姿。
紫鹃进门来便吩咐雪雁去给自己倒杯热水来,连斗篷也来不及脱便转过屏风走到黛玉跟前,紧张的压低声音回道:“姑娘,奴婢拿了四样首饰出去,当了四百一十两银子回来。这若是省着点花,可够我们用一两年的了。”
黛玉听了这话,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出去后不能只想着够吃够喝。总还要做点事情来维持生计才好。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是白说,还是等出去后再计较吧。你且把银子收好了,明儿再叫雪雁拿几样首饰去当。要换一家当铺,不要都当到一处。免得叫人起疑心。”
紫鹃劝道:“姑娘,那些首饰都是您平日里用的,若是都当了,岂不是可惜的很?”
黛玉叹道:“银钱珠宝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且先顾虑着生计,等将来有了钱,再把这些东西赎回来也是一样的。”
紫鹃听了,只好点头答应。
晚间,水溶果然又来。进门后面带喜色,因不见紫鹃在屋里伺候,只见黛玉一个人坐在灯下绣花,便奇怪的问道:“如今这几个丫头们都忙什么去了?怎么一个人影也不见?”
黛玉听见他说话停下手上的活计,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却不理他一句。
水溶因没见屋子里有梅花,便问:“怎么没有折梅花?”
黛玉淡淡的说道:“那梅花好好的长在树上,为什么非要摘下来?难道就为了自己能舒服的看两眼,便叫人家骨肉分离?这也太没道理了,若梅花有知,定然会痛恨人间无情。”
水溶一愣,继而淡淡一笑,说道:“你说的有理。不摘便不摘吧。今儿我进宫谢恩,皇上在御花园赏梅,今年工部给御花园修了一间专门赏梅花用的暖阁,四面都是用西洋玻璃镶嵌的窗户,明亮通透,暖阁底下烧了地龙,坐在里面把酒赏梅,又暖和,又舒服,还能把梅花看个够。等过了年暖和了,我也在这后面的院子里修一座暖阁,明年冬天你便可以坐在暖阁里一边赏梅一边画画儿了。”
听了这话,黛玉心头顿时一阵酸涩,头低的更低,又悄悄地扭过身子去背对着水溶只是沉默不语。水溶见她这般,便凑过去问道:“又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黛玉摇摇头,却鼓起勇气来转头看着他,半晌方淡淡的说道:“这里是王爷的家,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便是修暖阁也是给王爷赏梅花用的,王爷何必问别人……”
水溶被她如此清澈冷静的目光看得心头有些酸楚,便抬手握住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子面对着自己,叹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何必跟我分这么清楚?我的,就是你的。”
黛玉心头一震,嘴巴微微的张了张,还是把心头的疑问给压了下去。
水溶看她这样,轻笑着问道:“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已经被你几次三番的怄的没了脾气了。”
黛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推开他,叹道:“谁敢跟王爷怄气呢!”
水溶见她终于笑了,便长叹一声,执意将她纳入怀中,叹道:“除了你,还有谁能这样怄我呢!”
黛玉因想着这两天要稳住他的情绪,不宜与他斗气,少不得忍了脾气不跟他争吵。只顺从着他的意思,纵然再不同意,也要暗暗的忍着,告诉自己反正都要走了,剩下这两天顺着他也就罢了。于是不再挣扎,只顺从的靠在水溶的怀里,任他搂着。
水溶却因此而暗暗的狂喜,想着她终究是明白过来,自己也算是一片苦心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