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见了黛玉也是一愣,然倒她也算是个镇静的,且之前便听见消息知道黛玉已经回来,于是忙上前来给黛玉请安,恭顺的说道:“奴婢给林姑娘请安。林姑娘身上可好?”
黛玉惊诧于袭人的镇静,淡淡的问道:“你早知道我来了?”
袭人忙道:“奴婢听奶奶们悄声的议论,知道林姑娘过来祭奠老太太。”
黛玉点点头,又问:“宝玉呢?”
袭人忙道:“宝二爷病着,在屋里呢。”
黛玉听了,抬脚便往里面走。
袭人却上前拦住,躬身说道:“姑娘且留步。”
黛玉站住,直直的看着袭人,等她说话。
袭人心知这位姑娘的厉害之处,也知道如今她已经依傍了北静王府,无奈王夫人有吩咐在先,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屋子里面乱的很,宝玉一直昏睡着,心智并不明白。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此等搪塞之言,任凭傻子也能听得出,何况玲珑剔透的黛玉。她只冷冷一笑,说道:“果然是家道没落了,连你也敢糊弄我?凭他什么明白不明白,我只不信。老太太生前那么疼他,我就不信他连起来送一送都不能?果然那样,恐怕二舅母早失了魂魄了!”
袭人听黛玉言语犀利,自己又不好正面辩驳,只好陪笑劝道:“姑娘是个明白人,何必为难奴婢一个下人。姑娘好歹替我们想一想,如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只有奴婢一个丫头还留着,姑娘只当是奴婢果然难得么?不过是太太如今照顾不到二爷,而二爷身边也实在离不开人,才多留奴婢两日罢了。姑娘如今已经富贵双全,何必再堵了奴婢的活路呢?姑娘好歹行行好,算是奴婢求您了。”
黛玉一听这话,分明是二舅母不许自己见宝玉了。
于是她抬头看向那厢房的窗户和门口,冷冷一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点头说道:“罢了,罢了……泪已空,缘已尽,前世的诸多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说着,便毅然转身,匆匆离去,竟不用小红搀扶,一个人一口气走出去几十步,终究在迎面看见水溶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往地上栽去。
水溶惊呼一声:“姑娘……”
雪空便已经飞身冲过去,赶在黛玉倒地之前把她抱住,而黛玉却已经气衰力竭,昏倒在雪空的怀里。
水溶虽然慢了一步,但看见黛玉并未伤着,便长出了一口气,把她从雪空的怀中接过来,吩咐身后的老家人道:“把马车牵过来!”
老家人答应着出去牵马车,随黛玉而来的小红便气喘吁吁的赶来了,见黛玉却被王爷抱在怀里,一时间惊诧不已,长大了嘴巴止了脚步,不知该说什么好。
水溶一眼看见小红,便怒声喝问:“怎么回事儿?”
小红之前见这位王爷面如冠玉,和林姑娘说话时也是温润谦和,便只当是宝二爷一样的人物儿。不想此时却冷声断喝,那眼神竟比刀子还冷,还锐利,一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磕磕巴巴的说道:“王……王爷饶命!林姑娘……是……是因为没见到宝玉,所……以生气的跑……跑出来……奴婢……奴婢该死!”说着,她慌忙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水溶皱眉喝道:“行了!起来说话。”
没见到宝玉?没见倒是更好些。水溶心中的火气消散了几分,说话也不再那样冷硬,因问着小红:“为何没见到?难道还有谁拦着不成?”
小红忙把刚才的情形回了一遍。原本她有一副利索的好嘴巴,如今在水溶面前回话也利索不起来了。好歹把话说清楚了,方才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
水溶冷冷一笑,说道:“一个奴才,居然也有这等威风?今儿咱们可真是长见识了。雪空?”
白衫雪空淡淡一笑,说道:“王爷,属下可不愿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这事儿说出去了对属下的名声不好,您还是让墨风去吧。”
水溶一瞪眼:“既然是手无缚鸡之力,还用得着你的手么?”
“……”雪空无语,心想王爷,不用手的话只好用脚了,用脚的话可是比用手还厉害哦……你该又骂人家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哎!给人家做护卫真是难啊!雪空哀叹一声,倏地一下在水溶身边消失。
小红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俊美的白衣人便消失了,心中更是害怕,心想这北静王爷身边竟是有神仙相互么?
此时老家人牵着马车到了水溶身后,水溶看了一眼黛玉曾经进过的那个院门口,便抱着她转身上车,放下帘子之前只冷冷的说了声:“回别院!”
老家人一样鞭子,啪的一声在空中甩了个鞭花,那辆藏蓝色多罗呢围得严严密密的马车便沿着荣府的穿堂过道一路疾驰而去。
却说黛玉自昏迷中被水溶抱上马车,匆匆忙忙回到静宜别院后,又是数日不能下床。
经过十几日的调养,总算能坐起来吃几口饭了,却依然是精神恍惚的样子。那种情形又把水溶给煎熬的憔悴了几分,却依然不知疲倦的请医延药,不管什么人参燕窝,肉桂海参,只要是太医院的人说要的,水溶便总想着法的弄了最好的来,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他却毫不心疼。
而黛玉每每总在半昏半醒中嘟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紫鹃听了许多次才勉强记住两句,这日年关将近,水溶不知是第多少遍过来看望她时,因问着紫鹃,紫鹃方磕磕巴巴的说道:“姑娘睡梦里总是说着几句话,听上去像是诗词,然奴婢愚钝,却记不清楚,好像是说……侍者每每长灌溉,绛珠泪尽债两清。泪尽情灭归时路,劝君莫悔且直行……好像有这样的句子,还有什么……奴婢也说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