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目光冷冽的盯着王贵看了片刻,忽然抬手在空中拍了三下。王贵只觉得脑后一阵冷风拂过,心头一凛,身后便穿来一声清冽的说话声:“王爷!”
王贵忙回头看时,却见一个黑衣护卫站在那里,如一竿瘦竹临风而立,抱拳低头,听候水溶吩咐。
水溶淡淡的说道:“这狗奴才私自从宫里跑出来,到我跟前胡言乱语,却又一心求死。墨风,你便成全他吧。”
王贵心中惊起一阵恐惧,双腿跪在地上不住的打颤。
那个叫墨风的护卫便一步上前,抬手在王贵的脑后拍了一掌,王贵便人事不知。
看着墨风把王贵带下去之后,水溶方把手心里的信封撕开,把一张素白锦帛纸从里面抽了出来展开看时,却只是寥寥几句话:请王爷代转家人:繁华尽,大厦将倾,抽身尽早莫贪恋。吾家祖辈地下有灵,必感激不尽。
水溶心头一紧,暗道这个贾元妃到底想干什么?她自知大限已到合族人难保周全,却在这种时候把这种话传到北静王府,居然还提到了祖宗!难道是想拉北静王府下水么?
然而,贾家的祖上的确同老王爷有共患难的情谊,虽然老王爷已经去世多年,贾家更是换了两重主子,可两家至今依然交好。若有人存心想要从中作梗,北静王府势必也会受些牵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水溶暗暗地一咬牙,叹道:罢了!不过是暗中提点一下而已,见机行事吧。想完,他便抬手把手中的密信丢尽了一旁的火盆里。却负手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缓缓地走了出去。
如今十月天气,居然已经阴冷无比。北风像小刀子一样从各处的缝隙里钻过来,呼啦啦吹起了水溶的绛紫色五爪金线蟒织锦长袍,果然是彻骨的寒意。
如今从贾元妃的密信中看来,贾家的荣华富贵该是到了尽头,她不将此信送往刚刚升了内阁的王子腾府上,也不将此信送到忠靖侯史家的府上,而单单选择了有皇室血统的北静王府,肯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看来,就算自己全力而为,也定不能改变这场劫数。
倾巢之下无有完卵。宁荣二府若是倒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将何去何从呢?
水溶眉头微皱看着阴沉的天空,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不知在廊檐下站了多久,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僵硬的没有了知觉之时,忽见有家人从外边一路小跑到跟前,打千儿回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凤藻宫贤德贵妃娘娘与申时三刻病逝,皇上诏各位王爷进宫。”
死了?
水溶心中又是一叹,好快!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水溶的脑子里便下了一个决定,他一摆手命家人退下,却向着侧上方唤了一声:“雪空。”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屋顶上飘落下来,如一片雪花落地无声。
“王爷。”
“雪空,你即刻去散花寺,暗中保护荣国府送去静修抄经的姑娘,记住,她不姓贾,姓林。是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孤身一人在京,并无依靠。任何事情都不能与她有什么牵连,若有人去寻去找,不管什么理由全部挡驾。若是挡不住……你便把林姑娘带走。只要能保证她的安全,其他事情你酌情处理便是。”
“王爷……”白衣护卫稍有迟疑的抬头看着水溶,却是一副俊美阴柔的容颜,冰冷中透着英气,但也难以掩饰其作为女子的美丽的一面。
“雪空,这是王命。”水溶并未低头,一双沉如千年寒潭的眸子盯着阴沉的天空。
不知何时开始,空中已经有雪花轻轻地飘落。落地即化,不着踪迹。
“是。雪空定不负王命。”白衣护卫躬身领命,然后飘然而去。
水溶方淡淡的开口吩咐道:“来人,把本王的朝服取来!”
当时,元妃病重的消息传至贾府,贾政进来,满脸泪痕,喘吁吁的说道:“你快去禀知老太太,即刻进宫。不用多人的,是你伏侍进去。因娘娘忽得暴病,现在太监在外立等,他说太医院已经奏明痰厥,不能医治。”王夫人听说,便大哭起来。
贾政道:“这不是哭的时候,快快去请老太太,说得宽缓些,不要吓坏了老人家。”贾政说着,出来吩咐家人伺候。王夫人收了泪,去请贾母,只说元妃有病,进去请安。贾母念佛道:“怎么又病了!前番吓的我了不得,后来又打听错了。这回情愿再错了也罢。”王夫人一面回答,一面催鸳鸯等开箱取衣饰穿戴起来。王夫人赶着回到自己房中,也穿戴好了,过来伺候。一时出厅上轿进宫。
且说元春自选了凤藻宫后,圣眷隆重,身体发福,未免举动费力。每日起居劳乏,时发痰疾。
因前日侍宴回宫,偶沾寒气,勾起旧病。不料此回甚属利害,竟至痰气壅塞,四肢厥冷。
一面奏明,即召太医调治。岂知汤药不进,连用通关之剂,并不见效。内官忧虑,奏请预办后事。所以传旨命贾氏椒房进见。
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见元妃痰塞口涎,不能言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贾母进前请安,奏些宽慰的话。少时贾政等职名递进,宫嫔传奏,元妃目不能顾,渐渐脸色改变。内宫太监即要奏闻,恐派各妃看视,椒房姻戚未便久羁,请在外宫伺候。贾母王夫人怎忍便离,无奈国家制度,只得下来,又不敢啼哭,惟有心内悲感。朝门内官员有信。不多时,只见太监出来,立传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