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身影渐低,小心的提了一句,仿佛暗语,便见皇帝紧皱的眉头果然有松动的迹象,接着道:“皇上您再看看王爷的气色,王爷的身体比之从前大有好转,可见那老道所言非虚。皇上您说是不是啊?”
皇帝叹口气,到底还是恶气难平,指着楚瑾南与裴玲珑:“他们一个一个的,这样戏耍欺骗于朕,朕,看在你已逝母妃的份上,便饶恕你们这一次,但,不将你二人好好惩戒一番,难消朕心头之气。来人,把他们二人给朕拖出去,杖责二十……”
“皇上,这……王爷他身体也受不住啊。”安顺急巴巴的瞧着进来的侍卫将楚瑾南与裴玲珑从地上提了起来。那提着楚瑾南的侍卫,因为动作太鲁莽而惹来皇帝狠狠地一瞪,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将王爷大人丢了出去。
皇帝当然知道楚瑾南身体是受不住,但他只捋着短须,冷哼一声,“做错事就要受罚,多少年了,朕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他,还当朕跟前从来没有过规矩是不是?”
眼睛却一直瞪着裴玲珑。
裴玲珑深吸一口气,任由侍卫一边一个架着自己,认命的抬起头来:“皇上,臣媳愿代王爷受罚。”
如果她没有猜错,皇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什么发脾气啊杖责惩罚啊,统统都是借口。皇帝大约是真的很爱楚瑾南这个儿子,他看出了自己儿子宁愿说谎也要维护她的坚决态度,大概是不甘心得不到她的态度,于是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便是逼着她也要在他跟前表态呢!
裴玲珑果然没有猜错,她话音刚落,皇帝的眉头便全舒展开了。“你,要代他受罚?”
“是,请皇上成全。”裴玲珑拿出斩钉截铁的气势来。
“你可想好了,这四十板子下去,你可能连命都得丢了。”皇帝眯着眼看她。
“臣媳想好了,臣媳,绝无二话。”
“不,父皇。错是孩儿犯下的,与玲珑无关……”楚瑾南急急说道,不断地以眼神示意裴玲珑,不让她胡乱说话。
裴玲珑盯着他,他便用力对她摇头。
她微微一笑,却更坚定而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那么微小的一件事。
而算起来,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
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你好,她裴玲珑的处世之道,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安顺从小跟皇帝一块儿长大,是皇帝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人精儿似地,皇帝什么心思别人猜不到,他还能猜不着吗?于是持着拂尘笑着上前:“皇上啊,您看这……这秦王夫妻伉俪情深的,您看,多好看的一对璧人啊,跟画儿似地,夫妻间的小玩笑,还能增进他们的感情,您就饶了他们这回吧。”
安顺说的真没错,白衣素然的楚瑾南温润如玉、俊雅宁秀。而裴玲珑面庞甜糯、娇美可人。站在一起,可真谓天作之合。
皇帝借了坡,自然也就该下驴了,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侍卫放开他二人:“罢了,这回便饶了你二人。日后谁要是敢再整出一出一出的幺蛾子,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挥退了侍卫,皇帝看了眼安顺。安顺心领神会,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坐吧。”皇帝负手坐回自己的龙椅,依然没什么好气的模样。
楚瑾南忙牵过裴玲珑的手,领着她谢了不罚之恩,一道落座。
“身体不好就在府里好好养着,这天气越来越冷,你那府里,可缺什么不缺?”皇帝话语虽稀松平常,然而语气里却不难听出关心爱护之意。
“儿臣府里什么都不缺,多谢父皇挂怀。”
父子俩便又聊了会子家常话,气氛慢慢变得融洽,仿佛方才的龙庭大怒并不曾发生过一样。
裴玲珑心急又焦躁的坐在那里,表面却是乖顺矜持的模样,垂首瞧着袖口上的芙蕖花纹。怎么这么半天还未说到正事呢?苏杭的事情,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要说啊。
当然,她可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不多大会儿,安顺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个托盘,盘里放置着三盏光滑精致的小汤盅。“皇上,御厨房送来的当归羊脊骨汤,这时节喝这个,补气补血最好不过了。那些人倒也有些眼力见儿,听说王爷跟王妃都在,便也都送了一份来。”
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儿的将汤盅分别置于三人面前。
皇帝于是颇威严的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你们也都尝尝吧。”
裴玲珑只好端了汤盅,意思意思的喝了两口,眼尾扫到楚瑾南,他微微垂着眼帘,很认真的品着汤。出身不同的人,连喝个汤都能喝出高贵优雅的气质来,着实养眼。
这味道似乎很合他意,直到见底了他才放下汤盅。“父皇,宫中御厨的手艺愈发的好了。”
皇帝对于他的好胃口似是非常满意,见他搁了汤盅,自己才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待会儿朕便让人领那御厨到你府上,日后想喝,便叫他弄给你喝。”
“父皇,儿臣府里并不缺……”
“我的王爷诶,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你就别推辞了。”安顺笑眯眯的打断楚瑾南。“瞧着王爷喜欢,喝的好了,皇上自然也就高兴了啊,对吧,皇上?”
皇帝佯怒,瞪了安顺一眼:“就你话多。”
安顺假模假式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惶恐状:“老奴该死,老奴多嘴,皇上恕罪……”
“好了好了……”皇帝打断他,这一出就算是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