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如冰,她觉得有点作呕,将身体倏然冷却到了冰点,她想要挣脱开,却不赀蚍蜉撼树。
楚君焕终于懒懒的睁开眼睛,朦胧瞬间散去,目光变得明晰,仿佛冷月瞬间破云而出。
那寒意来的如此之快,让人无法想象,前一刻他还像个孩子般的睡着。
他没有动的意思,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掠过她的脸颊,最后抓住她的下颔,那神情仿佛是在随手把玩玩意儿的闲适:“感觉怎样?朕的龙榻可舒服?”
“恶心。”沉星动了动唇,将两个字尽力吐的清晰。
楚君焕深瞳微微一眯,眸底明晃晃的过了一道光,仿佛日色流动,又似刀锋凛芒,就在沉星以为他一定会暴怒的时候,他突然将薄薄的唇弯,露出一个人神共愤的魅笑:“是么?那你还要继续恶心下去,直到……”笑还没有抵入眼底便消弭无踪,睫毛剪动,瞬间的肃杀漫卷:“直到你求着朕要你。”
原来阳光和暴雨都可以在一瞬间收放,谁也无法捉摸他的心底。
沉星哂然,威胁被她淹没着风轻云淡的眸中。
楚君焕的面如玄冰,展身坐了起来,顺手拉过来一见寝衣,披上,随意的将前襟微微一收,将床帐大开了来。
沉星才知道床帐外已经跪了一圈的人,等着伺候他沐浴更衣,俏丽的宫女捧着金盆、绢帕、青盐等物等着伺候他洗漱,另有太监捧着龙袍、玉带、靴子等物伺候他更衣。
沉星也下了床,有人递过来白色的里衣让她罩在身上,便准备退出去,正在这时,一个明艳艳的声音带着急怒的尾音穿过帷帘而来,仿佛是冬日里碎裂的冰棱。没有别人,只是公孙倩。
“焕哥哥,你,你,你……”
看来消息传得很快。
沉星用余光乜了一眼,见她是一脸怒极嗔恼,显然是已经听说了什么,心中了然,也只是静静的立着。
公孙倩看着眼前的情景,毕竟还是闺中女孩儿,愣了一下,立刻双颊羞晕密布,紧紧的咬着嘴唇看着楚君焕,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
她低下头,却还是斜耷着眼皮飞快的扫了一眼楚君焕半露的胸口,最后又恨恨的瞪着沉星,沉星不用抬头就感觉到了她这一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楚君焕神情淡然,仿佛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妥:“倩儿,给你金牌,但这皇宫不是什么时候,都任你来去。”
公孙倩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嘴,话却没能接上来。
“这次,朕不计较,出去。”楚君焕声音里并没有怒意,却将凉意丝丝的渗出。
公孙倩跺了跺脚,水杏般的眸中几乎要委屈的滴下泪,声音也不似刚才的跋扈:“焕哥哥,你怎么可以……可以碰那个女人……”
她的手有些颤抖的指向沉星,目光含怨,一低头,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来。
楚君焕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踱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然后手指温柔的托起她的下颔:“倩儿,朕是皇帝。”
动作明明是温柔至极,可是一字一顿间都是凉薄。
朕是皇帝。
一语,却有了数重含义。
公孙家再大,也是臣子。
公孙倩再美,也只是个女人。
他是皇帝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古来帝王从来没有的就是专注,从来不曾有的就是真情,所谓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当站在最高点上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掠过无数花丛,他们是游离在百花中的狂蜂浪蝶,他们开着世上最大的专属于一人的秦楼楚馆。
没有谁能够成为他们的唯一。
而他,一开始要的就是如此。
沉星突然有点可怜公孙倩了,这个娇养大的跋扈千金,大概从来不曾解得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上演刚才的那一幕。
岂不知,如楚君焕这样的男人,他的心太大,没有谁能掌握的了,也不要妄想能将他困在情丝万缕之中。
所谓情,于他不过是一颗棋而已。
想到这里,沉星肆然的轻笑,眸中却有一抹黯然幽寂。
楚君焕将公孙倩拥在怀中,温言安抚,喁喁所言,沉星听不到,也不想去听,最后只听见他说了一句:“回去吧。”
公孙倩只是嗯了一声,伏在楚君焕的肩头,乖巧的全似一个柔顺的小猫儿。目光却匆匆的向沉星这边满是戾气的一瞥。
想着,沉星心中微微一叹,看来从此公孙倩会恨透了她,日后她若做了皇后,第一个要捏死的人就该是她纪沉星了。
片刻的错神,眼前忽而出现了楚君焕阴沉的脸。
“皇上有何吩咐?”沉星不愿离他这么近,于是向后退了一步,楚君焕去又逼上来。
“放心,你不会死。”他嘴角噙着一丝薄笑,似早已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你的命是朕的。”
他的手又覆上了她的脸:“朕要你活着,哪怕所有人都让你死,你也要活下去。”
“我的命是我的。不属于任何人。”他的手上还有着公孙倩留下来的甜腻香气,这让沉星本能的抗拒,于是转头,不去和他对视,只是嘲弄的轻笑:“我们只是交易,尊敬的陛下,天子诺重千斤,望自守约。”
纪府举家被下狱,只等发判,她无力挽回什么,舍了自己,她只是在赌,若楚君焕还有一丝良知,留母亲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