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一扶墙才站稳,怔了一下,她这才看清是沉星淡淡的道:“纪姑娘,抱歉。娘娘发汗,这被子都湿透了,我叫人拿去换。”
她说着旋即移开,退开一步让沉星进去。
沉星注意到他手上捧着的锦被,也不再多理会,与她擦身而过。可是直觉告诉沉星,白梨的眼神有点异样,所以微微回眸看了她一眼,白梨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的一个对接,白梨的目光有点阴沉,沉星心里微微有些明白了。
今日,恐怕没有那么好过关,只是她来不及将事情想透彻,只能走着看,见招拆招了,想定,沉星慢慢的走近内殿。
“焕哥哥,好难受。倩儿是不是快死了……倩儿还不想死……”
“放心,不会的。会好的。”安慰一如既往的简短,却带着千斤磐石的沉稳。
一进门,就听到这不赀生离死别的对白,沉星一时站住,脸上的讽意更深,就在不久前,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安慰过她。如今,又在别的女人面前重演。
是故作姿态,还是虚与委蛇?不知道,也许大敌已除,是该卸下面具了。
只是不清楚,纵使卸下面具,他又能有几何真。
沉星不用人让,打起帘子,眼前出现的情景毫不让她意外。关雎宫的檀香木榻上,楚君焕坐在一侧,臂弯里是半躺半靠的公孙倩。
身体相偎,十指紧扣。
这幅画面,直烫的人心头微疼。可是在和楚君焕目光相对的瞬间,沉星仍是一副疏淡冷绝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不与她相干。
殿中并无任何异样,除了,粉香脂腻比白日来的时候更重些。这也好理解,大约是女为悦己者容的缘故了。
在楚君焕看来,这种冷静,是不在乎的表现,于是胸口有点闷。
沉星定定的看着楚君焕,然后跪地:“叩见万岁。”
楚君焕眸中微滞,然后道:“起来吧。”
“谢万岁。”她起身,眸中清冷:“万岁唤奴婢来,不知何事。”
一声万岁,一声奴婢,之间的距离已经由无间鸿然做天堑,两两相望,高山海洋。
目光对视,只见冷漠,不见情绪。
公孙倩身上痉挛了一下,声声的叫着焕哥哥,气息奄奄,更加的娇弱不胜。
“宸妃病了,所以叫你来。”楚君焕眸中沉了一下,下意识的拥紧了公孙倩,语气一成不变。
“皇上是不是搞错了。”沉星淡淡的道:“宸妃娘娘身体欠安,该找太医,找奴婢来何为?”
“宸妃相信你的医术上佳,所以叫你来看看。”楚君焕看着她带着挑衅的神情,眉头紧攒。
“我是不是该谢谢娘娘对我如此看重。”沉星道:“既然是皇上的圣旨,娘娘的懿旨,沉星敢不遵从?”
她说着站到在了床边,低头看了公孙倩一眼,只见她浑身发红滚烫,团状的红斑一直蔓延到了领口处,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寝衣,凹凸有致的身材毕现。楚君焕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是才让她不能去用手抓挠仍然做痒的斑疹。
沉星连脉都不诊,只是看了这一眼然后就道:“我治不了。”
楚君焕眉峰深敛一下道:“什么意思。”
沉星冷笑:“不就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冒风疹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太医治不了?我道是娘娘得了什么未及性命的重疾,巴巴的过来。我修习医术,是为了医人,就算娘娘是皇上的心头娇宠,也不犯这么虚张声势。”
果然公孙倩听见这话,心头一阵冒火,更紧的抓着楚君焕的手,长指甲在楚君焕的手上划出细细的血线,一面可怜兮兮的看着沉星道:“纪姑娘,拜托了……”
楚君焕眸中一怒,仍是按捺了一下道:“你放肆。”
“我本来就放肆。皇上早就应该知道。”沉星道,说着掉头就要走。
“你站住!”楚君焕冷冷的喝止道:“王医判。”
“臣在。”
“告诉她。”
“是。”王医判擦擦一头的汗:“纪姑娘,娘娘发热,继而出疹,颇似风疹之状,我等也以此为断,用了药,施了针,如此迁延,恐生性命之忧,我等是在诊不出病因……这麻疹……状红,成风团……”
“行了,症状我都看到了,不必再说。”沉星冷冷的打断:“就算是华佗来诊,如此就是如此。难道还能看出另样病症来不成?如果你都没办法,那我也没办法,左右这种毛病,只有断了病源能好。王医判行医多年,除病除根的道理,总是烂熟于心的吧。怎么这个时候反倒问起我来了。”
话说到这里,沉星看了公孙倩一眼,见她因为呼吸困难,脸色已经憋的微紫,这断不是装出来的,心里不禁暗自揣度,如果是她设局,这苦肉计未免也太过了些。
“这是自然。我也已经反复查察娘娘随手使用的东西,又问了问娘娘的贴身宫女,并没有任何可疑的。”王医判捋了一把胡须,疑惑道。
“我又不是伺候娘娘的人,娘娘碰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沉星道:“如果皇上实在不放心,少不得麻烦一些,叫人去宫外传召医政入宫,少不得给娘娘看完了脉,再继续回去‘思过’、‘闭门’也无妨。虽说圣旨九鼎,为了娘娘的好歹,破一次,也无妨。”
她的话半是嘲弄,可是道理却不错,便是楚君焕也挑不出什么来,剑眉微敛,深瞳揣度的看着她。
正在这时,公孙倩紧抓着楚君焕的手一松,晕死过去,惊得几个太医赶紧上前诊脉施针,急的满头是汗,楚君焕见此也只有道:“也罢,来人,去请医政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