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乖乖的依言照办,果然张开鹰喙,将那滴血饮下,绛珠又使劲儿挤了挤,可喜又挤出了两滴,一并喂入鹰喙里,看得菖蒲把叶片舞得啪啪响。
说也奇妙,那蓝羽银钩的苍鹰饮下绛珠之血后身上的伤口迅速痊愈,精神了好多。它后退几步,将头摆动几下,向着苍穹张开硕大的翅膀,便乘风飞起。在灵河上空滑翔一阵之后,苍鹰复又落地,眨眼之间却化为一位蓝衫男子,面白如玉,器宇轩昂,蓝色的瞳眸满含感激,向着绛珠深施一礼:“多谢这位姑娘相救!他日必当厚报!”
那只小小紫貂在裙角下更是瑟缩了,谁料蓝衫男子看也没有看它,言罢颇为依恋的深深看了绛珠一眼,便又化为苍鹰翱翔而去。
“小貂儿,出来吧!”绛珠只觉得一阵头晕,慌忙恢复原形,仍旧是一棵绛珠草。只是此时全无精神,低头耷脑的,看上去好没有生气。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绛珠的意识里传来小紫貂感激的声音。原来它修为太浅,尚未能幻为人形,只能用心灵交流的方式表达它的谢意。
绛珠无力的动了动叶子,算是回答。紫貂亦是恋恋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终究在心底暗暗发誓:今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救命之恩!
“绛珠,今儿你拼命救了他,却令自己元气大伤,这几百年的修行,又要大打折扣了!”一位黄衫仙子沿着灵河漫步而来,柔柔的声音里满是可惜。
来到绛珠身畔,黄衫仙子怜爱的抚弄着蔫蔫的叶片,自言自语道:“紫微星君的一滴血,可是你的保命之物啊,如今你如此虚弱,须得有人好好照顾才是。也罢,这事儿便交给我了!”
原来这黄衫仙子竟是居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是也。紫微星君在赏花会上对于绛珠草青眼相加,这个仙界的头条八卦,警幻仙姑早已耳闻,于是悄悄来到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看这绛珠草到底有何魅力,一见之下果然与众不同,比之太虚幻境的众仙姬更有一段天然的风流韵致,未免生了爱怜之意,时常的来看望她,一来二去二人倒也熟悉了。不料今日竟然撞见此事,大为叹息。
回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姑立即差遣神瑛侍者前往灵河照顾绛珠。于是神瑛侍者日日掬了那灵河之水浇灌绛珠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辍过。
绛珠草慢慢恢复了元气,重新焕发了光彩,修长碧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阵阵奇异的馨香,别有一番风致。神瑛侍者每每凝神注视着它,都可以宛如石像般站上老半天而浑然不觉。
且说警幻仙姑本掌管人间风月情债,女怨男痴,闲来无事,想起多日未曾拜会女娲娘娘,遂携了妹子可卿前往后土宫。
女娲娘娘倒是和气,与警幻仙姑闲谈了一些仙界趣闻,忽然话题一转说道:“仙子可曾知道紫微星君已经动了凡心,触犯了天条,玉帝欲贬其下凡历劫一事么?”
警幻仙姑闻言惊诧不已,慌忙拿出风月情债簿,紫微星君的大名果然在最末一页上赫然醒目,不禁呆了。
“仙子不必意外,虽然紫微星君乃是天界大神,掌管一方,但是触犯了天条必须要应劫,否则会影响修行,后果不堪设想!”
警幻仙姑为难,“我该如何处置此事呢?毕竟是位份尊贵的星君大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仙子本善布散相思,掌管尘世之女怨男痴,只有把他们一并送往人间,方能够了却这些风月情债,风流冤孽,岂不两全其美?”
警幻仙姑大喜,连连点头称是。
因了女娲娘娘轻飘飘一句话,自此……
打开红尘欢喜门,遣送仙家历劫人。
风月情浓缠绵尽,朱门绣户恩怨深。
相思两地魂魄聚,珠泪空抛斑竹痕。
仙道漫漫多艰难,弱女传奇天下闻!
话说下界有一城名曰姑苏,一条苏河蜿蜒穿过城区,河上桥如新月,两岸朱门绣户,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真真是钟灵毓秀,最是那红尘中一二等的繁华去处。
阳春三月,和风煦暖,苏河上冰破水漾,岸边垂柳依依滴翠吐碧,河面上小船悠悠,木桨咿呀,而姑苏城的众百姓们则街谈巷议着一件奇事。
原来不知为何,今岁花朝节至,四季各色花儿纷纷打苞,却是挂在枝头迟迟不见绽放,引来无数人围观称奇。不当季节的花儿打苞倒也罢了,许是因为天气晴好,很是温暖的缘故,但是花苞挂在枝头迟迟不开,却是太蹊跷了。有那积古的老人家便用着神秘的口吻感叹:“我们姑苏看来是要出个大贵人了!”
姑苏城南有一户人家,本姓林,四世列侯,至如今林府主人林如海,便从科第出身,因为这林如海中了前科探花,被皇家青眼相加,聘为太子太傅,新皇登基,如海自然被奉为帝师,现任兰台寺大夫。因那朝堂之上纷繁芜杂,林海便辞官归隐,回到故里。因此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门第,新皇特赐下马石,落轿碑,一品以下的官员至其家门前只能徒步而入,林家身份端的是清贵无比。因此满姑苏城皆称他家为帝师府。
眼瞅着到了花朝节这天,一向清幽安静的帝师府却是热闹非凡,丫鬟婆子穿梭往来,领着几个产婆忙忙进入林夫人的卧室,人人皆是一脸的惊喜和忐忑。原来林夫人怀胎十月,今日即将临盆。
主人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年方三十余岁,长身玉立,英俊儒雅,周身气质温润如玉,正是前科的探花,新皇的帝师,现任的兰台寺大夫,如今他正焦灼不安的在夫人卧室外的游廊上徘徊,脸上忽而喜悦,忽而紧张,下人们见主人如此,亦是提心吊胆,暗暗为夫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