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有北静王府的管家嬷嬷奉太妃之命带着车马接黛玉过去走走,雪雁和玉露一路侍候着去。到了王府,黛玉坐上一乘软轿,逶迤往内院中来。
水溶已经听得太妃说起昨日黛玉入宫赏菊的事情,因为太妃托病没有去,因此心下颇为担心,生怕洛太后对她有什么不利举动,是以忙忙将她接了家来。
且说黛玉进了会客的正室,见过水溶和太妃,便端端正正的正襟危坐,不复像此前那般亲热狎昵,太妃深以为异,笑道:“玉儿怎么进了一趟宫,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莫非昨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黛玉叹息一声,眉尖一蹙,郁郁道:“昨儿我见了大表姊在宫中竟然被当做宫婢使唤,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为什么女儿家一进了宫,就要受这般苦楚?”说着眼圈儿红了,想着元春那般美貌,才情高卓的女子,偏生命运悲凄,心底里生出一丝真心的伤悲。
太妃和水溶见说到这件事情,方才放下心来,水溶就劝慰道:“玉儿妹妹何必伤感?这女儿家的命运都是前生注定,能够进宫侍候皇上就是她的福分,至于现在位份地微,只要皇上看重了她,一夕之间就可以改变的!”
太妃亦含笑道:“是呀,皇家之事,玉儿还是不要操心为是,你大表姊自然有她的际遇,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黛玉闻言觉得大有深意,但又不便细问,只得抛开这事,和他母子另叙些别话。
孰料月璃自见了黛玉后,倒是真心的关心她,想着亲自去林府探望究竟不妥,倒是往北静王府里去,再把黛玉请来最为妥当。他也不想招摇,竟然换上一身太监服饰,跟在大太监夏总管后面假托奉命出去办事溜出皇宫。
到得北静王府,不意黛玉已经在此,月璃欢喜的上前携着她手,问长问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水溶见皇上果真十分宠溺黛玉,心下了然黛玉在他心里的分量的确很重,太妃也是个明白人,立即笑道:“皇上,既然如此惦记玉儿,不若和太后说说,时常的召她进宫玩耍,岂不省了些脚力,少了些危险?如此微服出行,终究不甚安全。”
月璃喜道:“还是舅母想的周全,我这就回宫请示母后,毕竟若是我下旨召黛玉妹妹进宫,与她女儿家名声有损。”
几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了饭,月璃又悄悄的回了宫。
太妃对着黛玉笑道:“你大表姊的事情有门路了!”黛玉忙问该如何做。
水溶笑道:“只要你时时能够进宫玩耍,见到了太后,还愁你大表姊没有机会?放心吧,她比你还要有办法呢!”黛玉方才展眉一笑,心中稍安。
果然不出几日,宫中来人莅临林府宣读太后懿旨,着请黛玉入宫。黛玉依旧坐了车,在梨香的陪伴下往宫里去。
到了万寿宫,洛太后并皇后洛芊芊都在。见黛玉来了,洛芊芊立即摆出十分亲热的姿态和她闲话家常,一会儿问黛玉日常都做些什么,可会看书习字,黛玉抿唇一笑:“回禀娘娘,小女只是些许认得几个字,平日里倒是和丫鬟学着做些针线活计。”
“难得啊!女孩子家做些绣活很是应该,想本宫尚未出阁时,倒也是很爱弄这个的。”洛芊芊挽着黛玉的手,缓缓走到屋子正中的一个梨木桌子前,指着那些热气腾腾、花样迭出的糕点笑道:“这些点心可都是母后特意吩咐御厨为妹妹做的呢!可见她老人家何等疼你!本宫看着都要嫉妒了!妹妹尝尝吧!”说着拉着黛玉坐在桌边。
洛太后看着这个聪慧娇俏的小姑娘,脸上挂着笑容,亦是和气的说道:“林御史一心为皇家效劳,使得你小小人儿家独自居住京中,哀家很是疼惜与你!来到宫中切莫拘束,只当是在自己家中就好。宫中各处你可随意游逛,不必忌讳。”黛玉忙站起身一一答应。
洛芊芊笑道:“母后,待会儿皇上来了,见到林妹妹必定很是高兴!”太后含笑点点头:“芊芊,皇上若是来了,你可要多关心一下他,哀家看着你们小俩口客客气气的就觉得堵心。”洛芊芊尴尬的笑了一下,应声:“是!”近来月璃总算对她稍加辞色,虽然二人依旧有名无实,洛芊芊已经是很开心了。
她的母亲是翰林院一位编修的女儿,嫁给洛嘉做侧妃,因此她虽然是忠顺王之庶女,出身究竟还是比较高,兼之花容月貌,性情温顺,倒是很得洛嘉的宠爱。为了洛氏家族的长久富贵,洛嘉便撺掇洛太后定下洛芊芊为皇后。
原本怀着一颗少女朦胧羞涩之心的她,万没有料到皇上月璃是个不近女色冷心冷情之人。宫中虽然按制遴选了一批妃嫔,其实都是摆设,这一点洛芊芊大婚不久就已经明白。现在见他居然对黛玉如此宠爱,脸上的笑容也较往日多了,心中就想这倒是个和皇上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即使贵为皇后,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在后宫就没有地位,洛芊芊深知这一点,因此对黛玉越发的亲切。
当月璃处理完朝政兴冲冲赶到万寿宫时,隔着花木远远看到俏丽妩媚的洛芊芊亲热的挽着小黛玉站在荷花池子边的水榭里看金鱼,侍候的宫女端着鱼食,俩人不时的往水里投着,时而迸发出一串笑声。此情此景使得他不禁伫立良久,脸上浮现出无比轻松惬意的微笑。
“皇上……”贴身小太监云水小声提醒。月璃恍然回神,方才沿着碎石甬道往暖心阁而去。
太后上了年纪的人畏寒,这暖心阁倒是朝阳,地势也较高,秋冬时节住着最是适宜,因此她不住正殿,日常就在这里起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