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酸意缓缓升至肺腑,她眼睁睁的瞅着月璃径直走向黛玉,亲自把她扶起来,宠溺的笑道:“小师妹不必拘礼!”又对众人笑道:“朕今儿见了我这小师妹,很是开心,众位爱卿都不要拘束,请!”众人谢恩毕,皆回席落座。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上!”月璃淡笑:“芊芊,来,我们坐在一起!”牵着皇后的手缓缓走到上首坐下,皇后心里一甜,脚下如同踩着棉花团般漂浮。谁知月璃看着黛玉坐好,只管扭着头问她一些生活琐事,并无一言和自己说,心情顿时又低落起来。
月璃听得黛玉非常喜欢南边的菜色,赶紧择出席面上的对口菜肴,命一边侍候的元春给黛玉布上。看得皇后眼睛不禁一红,连忙佯装被辣到,拽出绣帕擦眼睛。
这些情景自然都落入元春眼里,她绛唇轻抿,一丝微笑爬上唇角。
一时宴罢,月璃依依不舍的拉着黛玉的小手,嘱咐宫女小心照顾黛玉出宫,切莫有什么闪失。
黛玉只觉得皇上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让人望而生畏,而是和溶哥哥一样关心爱护自己,情不自禁的对月璃生出大大的好感。坐在车上,一路兀自想着今儿的赏菊会,觉着实在有趣儿。路上无话,平安回到家中。
黛玉在房内刚刚坐定,家人便禀告贾府老太太亲自来了,黛玉讶异的迎了出去。
那贾母也是个省事的,知道林府不比别家,照规矩在大门外就下了轿子,在邢夫人的搀扶下从西角侧门徒步而入。进了林府,林逸云早已急急赶来,后面几个小厮抬着两乘软轿紧跟上来。
“请老太君和舅太太上轿!”林逸云恭恭敬敬的行礼。贾母笑道:“有劳管事了!”于是在丫鬟的搀扶下两人坐轿往内院而来。
邢夫人见林府如此宽大气派,心下暗自忖度这姑老爷的家底恁是厚实,看来老爷所言非虚,自己手头越来越紧,怎么想法儿和黛玉弄些银钱使使?
贾母却是一直在脑海中回放元春谦卑的跪在黛玉面前侍候的画面,还有月璃对黛玉无比宠溺的态度,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黛玉固然是自己嫡亲的外孙女儿,可是目前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何提高元春在宫里的身份地位?或许黛玉得蒙皇上的宠爱就是一个绝妙的契机。
主意已定,贾母脸上的菊花亦灿烂开放,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比美妙的富贵前景。
黛玉迎到前面垂花门,将贾母和邢夫人接至正室,丫鬟奉上香茶,大家说些家常话儿。贾母因此便提到元春:“你大姐姐在宫中忒是可怜,竟然被皇后娘娘当做奴婢使唤,可怜她在家时可也是呼奴唤婢娇养惯的侯门小姐,如今竟然受这般罪,教我这做祖母的情何以堪!”说罢眼泪掉下来。
邢夫人也在一边帮腔:“我们贾家也算是百年大族,虽然在朝中并无甚么大权势,可是门第儿也不低,这些年倒是愈发的没落了,你大姐姐若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一则贾家可以重振祖业,二则你大姐姐也会有个好的结果,外甥女儿,这个事情的希望可都全在你身上呢!”
黛玉正要回答,却瞥见一旁侍候的王嬷嬷和梨香面上皆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心下便有了计较,亦是满面愁容道:“大舅母说得也是,外祖母不必伤心,我想大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以后必定会得到皇上的垂怜的!”
“皇上根本就不记得你大姐姐了,后宫那么多妃嫔,个个才貌双全的,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贾母微微叹息,“可怜你大姐姐在宫中苦熬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黛玉心念微动,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外祖母,在这个世上,除了爹爹,她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了,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娘亲从未带着自己回到贾府小住,但是血脉亲情始终是割舍不掉的,否则娘亲也不会年年派人送些贵重礼物到外祖母家。听外祖母的意思,竟然是想求着自己给大姐姐争个更高些的位份,这样的事情岂是自己一个六岁女娃能够办到的?
但是贾母眼巴巴的拿自己当根救命稻草,这事情却又不能不尽力去做,想到这里,黛玉绞着手帕子只得叹息:“外祖母既然如此说,黛玉岂敢不尽份心力?况且大姐姐的处境的确让人难过,若是有机会再见皇上,我可以找个机会提起大姐姐,或可对她有所助益也未可知。”
贾母闻言喜得直念佛,又道:“真真是我的好玉儿!到底嫡亲的与别个不同,你大姐姐可不就是你嫡亲的表姐?她若是在宫里得了势,与你亦有莫大好处,皇上对你甚是怜爱,只怕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比那几个公主还要重呢!只要你略略提一下,皇上十有八九会给你面子的!”说罢将黛玉搂进怀中,使劲儿摩挲着,眼里满满都是宠溺的笑意。
不言贾母和邢夫人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府去了。黛玉这里倒是发愁怎么和月璃提起贾元春。
王嬷嬷趋前说道:“姑娘,这老太君忒也自私了,居然把这样难的一件事情扔给姑娘做!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岂会是你一句话就可以说动心的?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可就不好了。”
黛玉站起来往外走:“嬷嬷,倒也不用这样担心,我是皇上的小师妹,这么一点子事情在他面前略提提,他岂会拂了我的心意?若是真的不喜欢大姐姐,他也会有办法改变她的处境,只要大姐姐不再受这般煎熬,我也就尽了自己的力,外祖母也就无甚话说了。”说着来到廊下,看着春杏她们给画眉洗澡,又见阶前几丛凤尾竹碧色青青,龙吟细细,浮躁了一整天的心方才稍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