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生日宴尚未开始,便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水溶和洛青岚。
这二位自然是借了给林瑾庆生的机会来看黛玉的,当然水溶还兼有见见父亲的意思。当这两位同时先出现在林府的芸香阁时,得信匆匆赶来的林如海和水茗看到的便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就连这空气里变得冷冽无比。
洛青岚已经十四岁,正是一个小小少年,身材匀净,猿臂蜂腰,依旧喜爱身着宝蓝长袍,一根紫玉镶金簪将长长的黑发绾起,越发衬得他恍若天上嫡仙人临世,浊世佳公子风采翩翩。可惜现在他一脸鄙视的神情,不屑的把头高高扬起,看都不看水溶一眼。
身着银白团龙长袍的水溶彼时已有九岁,出落得愈发强壮,身高也长了很多,周身洋溢着淡漠冰冷的气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手按在腰间的玉笛上蓄势待发,满面皆是怒气,就像一个斗红了眼似地小公鸡般羽毛直竖。
“北静王爷和洛公子大驾光临敝府,真是蓬荜生辉啊!宴席已经备好,还请二位屈尊就坐吧!”林海见势不妙,打着哈哈赶紧圆场。林静海则暗暗瞪了水溶一眼,他这才恢复了正常给林海行礼道喜。
洛青岚自然依旧是一派翩翩公子的势头笑呵呵的说着场面话,一时之间好像刚才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
众人团团围坐在筵席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正在兴头上,只见贾敏牵着黛玉,莲湖抱着林瑾亲自出来见过水溶和洛青岚。不管怎么说,今天到场的这两位可是最有身份的人。
那水溶一见黛玉,立即换了一脸的温柔神色,拉住她的小手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亲切之至。但是黛玉毕竟对他全然陌生,一把抽出被紧紧握住的手,脸色很不好看,嘴里也是敷衍而已,眼神却不断地溜向洛青岚。水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觉心里又酸又涩,待要发怒又觉得不是场合,一时黯然,只好放了黛玉的手,讪讪坐回原处。
洛青岚心底不由得滑过一丝得意,扬眉笑道:“黛玉妹妹,最近可还抚琴?我教你的那首《红楼梦引》可是练得熟了?”
黛玉喜滋滋的腻到他的面前:“岚哥哥,玉儿一直在练着呢!等一会儿我弹给你听可好?”
“好得很啊!岚哥哥一定会很仔细的听妹妹抚琴的!”
二人说得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水溶的脸色越变越黑,手指剧烈的颤抖着,眼看他就要控制不住大作,却听得另一边一声尖叫,“瑾儿!你怎么了?”
众人大惊,急急看时,却见林瑾一头歪倒在在莲湖怀中,口吐黑血,眼白翻出。林海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扑上去一探他的鼻息,禁不住惨呼一声:“瑾儿啊!我的瑾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林静海知道不妙,也顾不得避讳,走到已经吓呆的莲湖身边探了探林瑾的鼻息,全无半丝活气,分明已经去了。
“小少爷夭亡了!”林静海也很是伤感,但不得不对大家坦承这个残酷的事实。
“是谁害死了可怜的瑾儿啊!”贾敏亦是伤痛难耐,不过尚能保持一线清明,蓦然她一下子想起来林瑾吃了一样物事,涕泪交加的指着洛青岚恨恨道:“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瑾儿!”
洛青岚大惊,众人齐齐看向他,看他如何回答。
“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还请林伯母明察!”洛青岚坐不住了,离座给贾敏施礼,心里也是非常的疑惑不解。怎么就会指到自己头上来了啊?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忠顺王的嫡孙么?
“还说不是你!适才来时瑾儿因见那大厅内一箱蜜橙很是诱人,嚷着要吃,莲湖就让小丫鬟剥了喂他,谁知道……呜呜呜……那蜜橙可不就是你送来的?”贾敏毕竟是大家闺秀,那破口大骂的事情还是做不来,但是又气又恨,花容失色,险些说不出话来。
黛玉见弟弟如此惨状,也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已大哭起来。现在又听得娘亲如此说,更是认定洛青岚便是那害死自己弟弟的凶手,心中更是大痛,哭着哭着便晕过去了。雪雁和梨香也在哭泣,见黛玉不妙,连忙将她扶回内院。
一霎时,林府喜事变丧事,洛青岚由座上客成为杀人疑凶!
且不表之后报案,江府台亲自来林府督促破案,仵作验尸等等繁杂事情,最后也不能证明这毒就是洛青岚亲自下的,若是有人趁机嫁祸于他也是有可能的,他又是忠顺王的嫡孙,江府台哪里敢得罪他,这件事情也就暂时搁置,林府只好为林瑾办了葬礼。
林海和贾敏已经奔四十的人了,经此打击,俱都大病一场,子嗣的希望愈发渺茫,仅剩黛玉一个弱女,也只得假充男儿悉心教养,不过聊慰膝下荒凉罢了。
那林瑾生母莲湖无法承受这样的残酷,躺在床上懒进饮食,只是一心寻死,贾敏便说道:“莲湖青春正盛,目下也不过十九,我们林家还是不要留她了,免得害人一生,不如给她备一份嫁妆,早早打发了出去,也好让她从悲痛中走出来。”
这几位姬妾原本都是贾敏张罗给他买来的,林海本不甚在意,元不过为的是林家子嗣艰难,才勉强答应收下,现在听得夫人如此说,心灰意冷的叹道:“一切全凭夫人做主。敏儿,这一生一世,我的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人!”
贾敏忍不住呜咽:“总是我对不住你,林家本就子嗣单薄,我又没有为你生下儿子继承香火,好不容易莲湖诞下瑾儿,总以为以后可以守着他安稳度过下半生,可说到底还是一场镜花水月。如海,这人世无常,浮生如梦啊!”夫妻俩十指相扣,泪眼相望,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