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邵南枫找来舒灏谈话,无论是出于解释还是下达旨意都有这个必要。
舒灏正要换衣服洗澡,邵南枫敲门后进来,她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谈谈,想必你也有话要说。”
他无所谓的笑笑,拢好衣摆好整以暇在落地灯旁的沙发上坐下,“好,您说。”
他陷入鹅黄光线的面庞显露出明显的漫不经心,仿佛要说些什么她依然承租在胸,且混不在意。
邵南枫弯眉稍蹙,不赞同的迟疑同时涌上眉心。
她在他对面的床边落座,神色平静看着他:“我今天说的要你和拉拉明年完婚的事是我和你爸商量后的结果,你宋姨他们也同意。我看拉拉也没表示抗拒……你怎么想?”
他按着额角低头轻笑:“妈,您看您都说了这同意那同意的,我的意见还重要么?”
他垂下了头,因此邵南枫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那是自己的儿子,仅是眉峰唇角流露出的分毫,就足够她确认他另有隐情的不对劲。
“灏灏,你不要有抵触情绪,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因为什么闹到这个地步,你跟妈妈说实话。
你跟拉拉认识这么多年,从小你见着她就总是找她麻烦,所以我也不喜欢带你去有拉拉在的场合。
直到拉拉出了事,你当时那么坚决,联想过去种种,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喜欢她的。
这些年你们一直好好的,也不像其它年轻人成天闹出些夭蛾子事儿,怎么就......
灏灏,你要知道拉拉是二十七,而不是十七。别人我就不说了,你这样对得起她么?”
她语气柔缓,循循善诱。
舒灏扬起脸,仍是那种面具似的笑容,带着撒娇的无奈,“妈——您说什么呢!怎么上升到这个高度了......行行行,您就当我那天不正常好了。我现在想通了还不成?我改过自新啦,行不行?我真心实意的表示接受你们的提议。”
他抬起手臂,手掌伸直,作举手投降状。
“不过,妈,在那之前还是有必要搞清楚她的意见,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邵南枫看着他嬉笑的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慨。
她试探着问:“听你这口气,倒不像是猜测,貌似你很确定?”
“妈,您又想多了不是。这事儿都是双方的,你们突然的当头震我们一响,我是出于公平原则认为还是应该考虑一下。”
“舒灏,你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这么跟我绕圈子,那好,我问你,你和那个不入流的小演员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拉拉知道了?”
他愣住:“什么?她知道什么?公司新人很多,可我大多没什么接触啊。”
他忽地笑出来:“妈,您不是都知道嘛,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假的要命,更何况最近也没有八卦新闻提到我的。”
“等新闻爆出来就晚了!”邵南枫猛拍床被,声色俱厉,“陈导的那个戏杀青那晚,你和谁到酒店待了许久再出来?别跟我说没有这事儿!”
舒灏坐直身体,像标尺一样,惊骇不已。
他那晚是问不出查小妙的住址才把她弄到酒店的,他那时甚至连她名字都没搞清楚。
她醉的不行,还拽着不让他走,接着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肯多看她一眼,无非是觉得那双眼睛和那个……没心没肺的苏格拉一样而已。
好吧,他必须承认那双眼睛很好看,好看的东西谁都喜欢看。
可,就算是美成天仙的女人都吐成那样了,他也要接受不能的吧?
待了许久,那纯粹是出于恻隐之心,实际上他早就想一走了之的好不好!更不可能是有什么桃色事情。
“妈,是中原汇报给你的?不对啊,他那天没去......妈,我公司里到底有你多少的眼线啊?”
舒灏挫败极了,他竟然养了一群吃里爬外的家伙!
更可恶的是,那个“外”也是内,他找不到正主,连下绊儿都使不得。
邵南枫自然是不会正面回答,在她眼里眼线都是为了匡扶正义的存在。
“你是想给我解释,还是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哎......自然是解释,我什么也没做过,那姑娘喝醉了,您知道的,我不可能那么没品。”
他摊摊手,他也是有洁癖的人好吧,从懂事起内衣裤都不许别人碰的。
何况是面对一个吐的脏兮兮、丑哈哈的妞,怎么也不可能下的去口呀。
邵南枫细细审视他的神色,确认不是说谎,放下心来。
她也曾怀疑舒灏说的原因是这个,毕竟在一个时时刻刻充满诱惑的圈子,任何的道德制约都显得薄弱。
只要不是这样的理由,在她看来什么都不能造成分手,时间长了感情浅了也不能!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就放心了。拉拉那头我一点也不担心,她那么懂事又听话的女孩子哪有说不的可能。”
舒灏讥诮一笑,没吭声。
他洗过澡,湿着发靠坐在床头。发稍上滴落的水珠从额角一路沿着脸颊和脖颈,悄无声息的没入壁垒分明的胸膛,微凉,而他浑然不觉。
暗夜里,壁灯倾洒在他的身上,宁静的像是一幅久远的相片,色彩浅淡,却蕴含着沉厚的故事。
他的五官轮廓很深,大概是因为继承了母亲的回族血统,鼻梁挺拔,鸦翅墨眉浓而长,光线强烈时可见深邃眼窝中承载的瞳仁竟是琥珀色的。
此刻,暖暖的调子柔化了他的深刻张扬,隐隐的透出温润无暇之感,只是眉间一缕凉薄充溢其间,不消不散。
他也觉得苏格拉是那种听话的女孩子,所以才会得寸进尺不要脸的逼近,以为她到最后总会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这么认了。
可谁想她不仅固执,还狠心,甚至还学会了戏逗人心。
他今天是扎扎实实被她气到了,也确确实实不想再理她了,甚至听到母亲提起她都觉着烦。
只是,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深夜的时候会不敢关灯,怕陷入一片黑暗,那他会不受控的肆无忌惮的想她。
他厌恶那样的自己,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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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的截稿日期转眼就到,可她还需要从头至尾重新润色调整。
她想尽量弄得好些,否则出版方提出要求要她修稿的时候只怕会更困难。
这是费脑子和劳力的事儿,比起劳心来实在好得多。
她还有一个困扰要解决,那就是为舒灏“扫清障碍”。
她在酝酿该如何开口,长这么大也没做过什么忤逆的事儿,真心缺乏经验。
去舒宅后接到过邵姨的电话,大致意思是唐突的宣布婚讯,没有经过同他们的商议,感到有些抱歉。
长辈说抱歉,这让她紧张慌乱,一乱阵脚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她说了一大堆安抚的话,大意就是没关系之类。放下电话才反应过来,这不就等同于默认了么?!
她真的想祈求老天保佑,日后千万别再让她遇到什么需要较劲的事儿了。
又过了几日,貌似所有人都以为风平浪静、尘埃落定了,苏爸苏妈也不提这茬了,苏格拉却有些着急了。
她对着电脑打了许多的话,就像是剧本,A、B、C对话逐一罗列,按情景相互交叠递进。
这A、B、C指的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她在斟酌该如何说,同时假设他们会如何反应,自己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总之就是尽可能专心严谨的应对,生怕临场提不起气,说着说着就辞穷。
近段时间由S市教育局牵头,为加强中小学生素质教育,同博物馆联合开展“让学生走进博物馆”的活动进展顺利,效果很好。
经过初期的摸索,如今已步入了长期进行的正轨,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作为博物馆方面主要负责人的宋湘也卸了副担子,清闲了些。汇总到苏卫朝那里的反馈报告也很令人满意。
苏格拉决定就在这个时候说吧,他们应该心情不错,比较好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