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杆儿有风助,燃得很快,浓郁的檀香气息被稀释得浅淡缥缈。
简依贝也说了些贴心的场面话,她就像是这袅绕的香气,宁神却又隐隐透着矜贵。
周之氐和苏格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他们只是分别在墓碑前鞠躬,各自想着心事。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准确的说是二十年前,那时明明不曾刻意留心的,可是尽管回想的次数不多,每次念起的画面竟都是清晰一如往昔。
那年他八岁,已经在福利院断断续续生活了四年。之所以说是断断续续,因为其间他曾三度被人领养。
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他真的不讨喜,还没等他产生一点点类似于“他们以后就是我的家人”这样的感觉,就会被送回来。
第一次领养他的是个丧子不久的单身女人,他那时刚到福利院不久,虽然那里仅是将将能过活,尽管偶尔的社会捐赠能得来的好东西永远到不了小朋友的手,可至少只要规规矩矩的,就鲜少挨打。
他在那段时期最大的愿望不是吃饱穿暖,而是不要挨打。因为饿了冷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挨打的疼却是挺不过去的。
即使这愿望如此卑微,想要实现竟也是那般困难。
见到那女人的第一面,她穿着一身驼色呢子套装,斯斯文文,干干净净,脸上挂着慈蔼的笑容。
可即便她看起来这样美好,他亦是不愿意跟她走的,但他只是怯怯地点头鞠躬,什么也没有说。
小不点儿的年纪,他已经知道如果他耍赖、不想走,那就叫——不知好歹。
后来再想起和那女人度过的日子,他猜测或许是经历了丧子之痛,抑或是其他复杂的原因,导致了她的精神失常。
她对他好的时候是真好,抱着他亲,给他买好多件也没见过的玩具,鸡鸭鱼肉变着法的做……
不好的时候呢?她会摇晃他稚嫩的小肩膀,骂他是“那个男人的野.种”、“没爹的拖油瓶”,提着他的脚踝倒挂在阳台上,一整天不给他饭吃,也没有水喝,甚至也不许他去厕所……
过后泪流满面的抱着他,喃喃嘟囔着“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再后来,那个女人被她的亲戚送到了精神病院,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她的名字。
送返回福利院之后的某天,他起床时发现自己画了地图,自然阿姨也发现了。
他被粗鲁的揪下床,按趴在阿姨的大腿上,噼噼啪啪……那一整天他都不敢坐凳子。
自始至终他连一滴眼泪也没掉,始终只是木然着一张脸,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会哭了。
那一年,他只有五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