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为什么会这样?你还好吧?她怎么样?
苏格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他眸色沉沉的望着她,薄衫和额发随风轻轻飘动,桀骜的嘴角抿着,身形分毫不动,像是在等她开口。
基本上他说出口的结果,就是最终的判定。
她无需憨傻的问“你不是在看玩笑?”
她要说什么呢?那样一个个疑问并不适合她来说,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显然周之氐也不是需要别人开解安慰的人,最好的回应只该是噤声等他再开口。
他明显执拗的等她的反应,鹰似的眼逐渐升温,越来越亮。
他眼角的线条好似鹰首,曲折回转无不风流。
她怔怔的,暗暗在心底叹口气,含糊的唔了声。
她不去揣测他的意图,也揣测不起。
他眉心一蹙,倏尔展平,像是一瞬间经历了不满到释然的颠簸。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合适,但我……真没什么人可以讲。”
好像她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似的,但她真兴不起半分不快。
他恍惚是笑了的,唇角挂着的不知是自嘲还是苦涩。
“你又露出这样的表情,苦大仇深的。”周之氐朝她摆摆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卡拉奇。”
他顿了顿,又说:“要是能再待上一阵,就可以去玫瑰和茉莉公园了,那时候花应该都开了吧?”
“还要一个月的,玫瑰的花期是4到8月。”
“是么,那可真可惜,不过总会有机会的。不是么?”
卡拉奇,巴国第一大城市,濒临阿拉伯海,交通便利,贲龙会在此靠岸。
约两个小时的旅程,是马哈苏德自驾小型飞机完成。
他的形象越来越像特工,或者是前特工一类。
苏格拉记得父亲的一位行踪不定的朋友就是这一行,他不会驾驶飞机,但是会开火车。
他们这些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特种技能。
卡拉奇是一座新旧文化完美融合的城市,既有狭窄的小巷,破旧的古城,也有林立的现代建筑。
旧区位于港口附近,富有东方的神秘气韵。而新区汇集了完全的市政设施、文化场馆,消遣娱乐的星级酒店、跑马场以及赌场等。
澳门赌王在卡拉奇投建的奢华赌场,想必目标人物定然不会错过。
马哈苏德同他们在前往酒店投宿的半途分开,不知是去做什么。
三男一女的组合,想要最大限度扩展合理性入住,最好两两组合为妙,管他男女还是男男,存在即合理。
宋明远有发挥领头人的作用,再次就房间问题作出了安排。
他和苏格拉一个房间,池华曦被他丢给了周之氐。
池华曦立刻炸毛,姿态却是暗暗咬牙的平和:“宋哥,这个安排不怎么妥当。”
周之氐没有吱声,只是悄悄将她往身边拉近了些。
苏格拉弱弱举手:“我附议。”
她跟舒灏同吃同住那么久,也没在一间房里睡过呀。
宋明远面目平常,却有股不容错认的精气神儿,这精气神儿搁老百姓堆儿里俗称——大男子主义。
“池华曦同志,你对我的决定只能服从不可置疑。还有周先生,这个地点和时间本不该有你存在的。我昨晚跟你说的话,还望你上心些。”
他将视线调转到苏格拉身上:“苏小姐,你恐怕需要做些心理建设,特殊时期请暂时忽略个人情愫。”
他不经意瞟了周之氐一眼,意有所指。
双人大床白花花明晃晃的横在套房中央,大咧咧的分外霸气。
苏格拉定身磨砂玻璃的浴房旁,正在缓慢消化这一现状。
“苏小姐。”宋明远哭笑不得,其实他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以往执行任务也和女同事假扮过情侣,同住一房,亲吻也是有过的。
可彼此都清楚那是工作,做起事来心思都没空用在尴尬上。
跟普通百姓合作就不同了,觉悟再高再配合也是有各种顾及缠身的,这是人之常情。弄得他也人性化了,而不是个工作机器。
“我用人格担保,对你没有任何不良企图,决不会为非作歹。”
“啊,宋警官,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
她连忙摆手,越说越小声,脸涨的通红。
宋明远不过三十五,是个走南闯北的单身汉,漂漂亮亮秀秀气气个姑娘跟自己面前脸红,他搔搔后脑勺,也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哦,你洗澡的时候我……我会出去转转。”
她哦了声,点点头,没有回绝,低低垂了头。
宋明远简单归置了行李,就有出门的打算了。
“我出去一个小时……你觉得可以么?”
看来这一个小时是留给她洗澡的了,苏格拉很窘的说,“足够了。”声如蚊呐。
后来,宋警官离开的时候,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洗澡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虽然不会偷看,可还是出去的好吧?
马不停蹄的劳顿让她身心俱疲,图享受泡个澡却是不行了,只能匆匆洗个淋浴。
她已经尽可能的快了,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擦头发,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宋明远回来了,急忙跑过去开门,周之氐高健的身躯笔直的杵在门口。
眼前的苏格拉面泛桃粉,肌肤透亮,眼珠被雾气熏蒸的水盈盈亮晶晶,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胸前,水珠串了线似的往下滴。
他垂眸看着她,莫名的凛起眉目,面泛霜寒,掠过她头顶向里望。
“宋明远呢?”他冷冷的问。
“你找他?他出去了。”他的脸色让她浑身毛孔一缩,往里退了退。
他这才面色稍霁,挨着蹭过她和墙壁之间相隔的空隙,径直往里走,大方的在床上落座,双手撑在床沿上,转头向身后看了看。
“把头发弄干,带你出去吃东西。”他随意的说,因背身的动作显得音色有些闷。
她一边拿毛巾揉头发,一边说好,等他们一起。
“就我们两个不行么?”他抽出她手中绵软的绒巾,按下她的肩膀坐在床上,“擦头发而已,要不要那么大的力呀。”
他站在她的身前,接替了她的动作,揉拭她的头发,从发根到发稍。
她想推开他到浴室去吹干,可或许气氛太好,他的手指太温柔,洗发液的茉莉香气太怡人,他的声音又像大提琴般悠扬......她甚至有了浅浅的睡意,眼皮半阖,手指都惫懒的舒展着。
“别对我这么好......”别让我感觉到悉心以待,别让我产生错觉,别这么不顾及会给别人造成的伤害。
他的手蹲了下:“这就叫对你好了?那我过去岂不是罪大恶极?”
“不是,只是我......不太习惯。”
“习惯是要靠经年累月养成的,这才只是开始。”
苏格拉倏地仰起头,仰脸牢牢盯视他,他也一样坚定迎向她的目光,眼底透着鼓励的笑意。
“这样就可以了,我去吹吹风。”
她几乎逃也似的闪身进了浴室,这毫无隐私的设计感觉真不好,她打开固定在墙壁上的吹风机,按部就班拨拉头发。
拨着拨着,升起股不甘来。
那不甘源自长期的累积,是怨愤么?她说不清。
像一只充气的河豚,鼓鼓囊囊的自酿了一堆勇气。
苏格拉气势汹汹旋风般卷了出去,本人面貌太柔和,力度倒是大打折扣了。
“周小缺!究竟是你过的太闲还是觉得我过的太顺遂,所以要折腾些是非出来。不要做些似是而非的行为误导我,我不是你高智商的新游戏,根本不可能同你匹配互动。
你为了我来到这里,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可我并不希望这样,你的关心背后不过是兴之所致,而我却要承载你想不到的许多。
你有为我考虑过么?不,你没有,有的话就不会说你和依贝分手了,不会说什么习惯。
你明知道我跋山涉水前进了太久,随便给我块儿饵,无论是不是陷阱我都会吞下去,我会当真......你知不知道,我会当真的啊。”
这是周之氐头一回见她大段的讲话夹枪带棒,连气都不换一口的,气极了也没这样过。
她的眼眶里蓄起了润泽一片,随着眼帘的阖动很快消失不见。
他跟自己商量好,再不跟她动怒。
目光流水般滑落到她的右膝上,原来那些为了我吃过的辛苦,真的终有一天会成为我心头的伤痕。
以为他会摔门出去,或是捏她的下颚奚落她凭什么自以为是。
可是没有,都没有。
周之氐平静的,心疼的凝视他,落日金光射了进来,模糊了他的身影,她的视线。
她不知是否看错,可分明听到他说,“那就当真好了”。
“无论你走了多远,停在原地就可以,我们隔了多少距离,我来填补。”
他近了一步,而她,退了。
脑海里闪过窗后拥吻的两人,以及凛冽春风中那人拥抱的温度,轮回闪现。
她摇头,一下再两下。
笑的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
“不必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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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灏各种联络不上苏格拉,直接去四季香气找她。
夏小怜告诉他,老板到科钦去了。
她到科钦为什么都不跟他说一声?竟这么着急,几天也等不得了?
他们一直都是一起去的啊。
舒灏由衷感受遭到抛弃的失落。
如果她到科钦,就会先到库玛尔老师那里,之后才会到香料市场采购。
他拨通了库玛尔种植园的电话,很快老师就接听了,他请老师转告她抵达后给他回电话。
老师有些茫然,说听拉拉说这阵子就要过去的,没想到已经来了,他并没有提前打招呼说具体日期,还问他为什么没有跟来。
按照她的性格,不会不提前打好招呼,确认时间的。
让人措手不及,不是她会做的事。
和库玛尔又聊了几句,解释说她或许先到别处玩乐,并表示他过几天会抽时间过去,然后挂了电话。
舒灏很疑惑,糅合先前的失落,疑惑像团黑云滚滚遮天。
他一晚都没睡好觉,整夜被噩梦缠绕,梦里全是她的背影。
不管他怎么喊,她都不回头;无论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又过了一天,她的电话仍旧拨不通。
只剩一个途径可以了解她的行踪,他可以试试去查航空公司的乘客登机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