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蒙面黑衣人匆匆地穿过了那片树林,那个黑衣人是从月引山庄跑出来的,看他的身材,动作和宁唐宇的一模一样。
夏若雪看到之后,立刻收回了满面的愁容,直直地站在了那里,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黑衣人立刻停住了脚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夏若雪,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夏若雪忍不住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去做什么?”
夏若雪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自己一直视为侠客的宁唐宇,但夏若雪并没有直接问出他。她知道,倘若一个人不想隐瞒的事情,就算没人去问,自己也会说出来的。倘若自己一心不愿透露的事情,即使当剑刺穿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他也不会说出半句的。
黑衣人站在夏若雪面前无语。夏若雪并没有将刚才所问的问题重复一遍,因为她相信,刚才的问题,这位黑衣蒙面人已经听的是很清楚了。黑衣蒙面人一时感到有些急迫,像是眼前没有夏若雪的阻拦一样,慢慢地朝前走去。
夏若雪横剑一拦,似乎就是在等待着黑衣蒙面人能够吐出一句话来。可蒙面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却停了下来,此刻,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丈远。
“宁唐宇,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说话?”
黑衣人猛然一怔,说了一声:“你认错人了。”
明明就是宁唐宇的语调,但却不是宁唐宇的口气,说得是那么的生硬,说得是那样的深沉。似乎在简短的一句普通话之后,隐藏着那么一种意味深长。
此刻,夏若雪不得不承认陆万恨刚才对自己所说的话,不得不相信月引山庄是一个黑暗势力,不得不恐慌着江湖之中潜在着一种巨大的危机。
“你是个杀手,你是个惨无人道的杀手。”
在这个江湖中,没有人会理解杀手的苦衷。任何正人君子都不会去同情杀手。更严重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把杀手当作人看,而是当成了世间的某种怪物。
“请你让开。”
“宁唐宇,你这个人太会伪装了,你太可怕了。”
黑衣蒙面人,似乎不想再在夏若雪面前做这种白费地隐藏了,他慢慢地将遮布拿了下来,一副苍白的脸顿时映入了夏若雪的视线之中,那一双无奈的眼睛在同夏若雪那失望的双眼相互交换着光芒。
“当我揭开面纱这一刻,我便不再是昔日的宁唐宇了。我们似乎已不认识了,你没理由要挡住我的路。”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是个杀手,你为何还要三番五次地救我,你到底居心何在?”
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宁唐宇的内心,夏若雪的言语是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的。也许是夏若雪出自骨子里对杀手的恨,才会说出对宁唐宇如此犀利的话来。
“什么,你真的怀疑我对你有何居心吗?”
说完,宁唐宇苦笑两声。那从嗓子眼儿中散发出了的凄苦直透入两人的骨子里。然后,宁唐宇蓦地变的严肃起来,不再是似水柔情般地看着夏若雪,而是很陌生,没有一丝表情地紧盯着夏若雪。
夏若雪一下子面如土色,因为她头一次看到人间竟会有如此不冷不热的表情,惨白的脸,像死人一样。
“快让开,快给我滚开,今后不要再到月引山庄来,今后我不允许你再插手江湖事。”
声音如此的冷峻,甚至要比秋星所说的话还要冷。夏若雪愣在了那里。不知是对宁唐宇今日的惊讶,还是出自于内心的忐忑。她抬不起腿来,似乎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说完,宁唐宇绕过夏若雪,准备离开。
“等等,今日我绝不能让一个杀手在我眼前走掉,去危害江湖,除非那个杀手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宁唐宇知道夏若雪的性格,充满了侠义心肠。他停下了脚步,“哗”的一声拔出了宝剑,道:“既然你如此阻挠我的去路,就叫我们在此较量一下,看看谁会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夏若雪一剑拔出,似乎并非出自内心的本意,剑软绵绵地刺向了宁唐宇。虽然宁唐宇刚才言语钢硬,但他根本就没有出招,只是在闪躲着夏若雪那突来的剑。
夏若雪见宁唐宇只是持着剑,胡乱地比画,一招不出,于是问道:“怎么,为何不出招?”
宁唐宇露出很轻蔑地笑容,说道:“哼,对付你,难道还用得上什么招数吗?”
夏若雪并非理会宁唐宇所谓地讽刺,依旧用剑直刺着他,似乎是很想将他打倒于此,不叫他到江湖再生事端。
宁唐宇还有任务在身,认为此刻不易于同夏若雪太过纠缠,于是狠狠地一脚将夏若雪踢开。夏若雪从来没有接受过宁唐宇如此狠的招,她一下子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夏若雪只觉得浑身麻木,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次地站起,她趴在那里紧盯着宁唐宇,眼睛里透露出无比的憎恨与厌恶。
宁唐宇并不惊奇于夏若雪对自己的目光,也并非在意那种眼神。他直立在夏若雪面前,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夏若雪。此刻,好似对夏若雪再次警告似的,说出了和刚才同样的一句话:“今后不要再到月引山庄来,今后我不允许你再插手江湖事。”
声音如此的生冷,但却掩饰不住对夏若雪的关爱。与其说这是对夏若雪的一声警告,倒不如说是对夏若雪的一声忠告。只可惜夏若雪并不会看别人的表情,揣摩他人的内心。此刻,她对宁唐宇昔日的行为不再有感激,空留着对离她越来越远杀手的恨。
夏若雪扶着剑,很吃力地站了起来。显然刚才所受的那一脚,宁唐宇使出了全力。她缓缓地走向了宁唐宇刚才离去的方向,似乎还想去阻止他,阻止一个杀手在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秋星的穴道已经自行冲开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在矛盾于是否要离开这个深山,秋星此刻默默地假想着,假想着像月的阴晴圆缺一样的人的旦夕祸福。
一切似乎都只是命中注定,但人却往往不甘心于那一切。
秋星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躲在这林中的小屋里,他的内心起伏波荡,似乎都源自于这个小屋束缚。他觉得这里甚是沉闷,倘若自己再不离开这里的话,便会导致窒息死亡。
秋星起身踏出了门去,凉凉的风在这里不定向地吹动,秋星有一种在风中摇摆的感觉。
“你要去哪?”
好熟悉的声音从秋星身后传来,秋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疑虑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秋星于是便慢慢地转过身去,满头的白发一下子映入到他的视线,秋星不禁诧异起来。因为他就是秋星曾经遇到过的那位老者,一位知晓秋星身世的老者。
秋星说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你是要找卢兄?”
在秋星心情如此错综复杂之时,那位老者竟然开玩笑地说道:“难道你希望我找他把你的身世说出来。”
秋星此刻显得很是目无尊长,一下拿出了手中的断情剑,紧紧地指向了那位老者,冷冷地说道:“你敢,信不信这次我真的可以一剑杀了你。”
“哈哈。”那位老者露出了故意挑衅的笑容,笑道:“你说什么?”然后老者一手握住了断情剑的剑身,道:“你要用这柄木剑杀我吗?”
秋星用内力将它插到了地上,于是说道:“你不知道它是一柄断情剑吗?只要人在无情的时候用它是可以杀人的。”
老者摇头叹息,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还知道,人要在断情的情况下,它还会发出巨大的能量,只要此剑一挥,别说用它杀一个人,就是杀攻我大宋的千军万马,也是绰绰有余。”
“既然知道,你就最好不要说出我的身世,否则……”
秋星虽然是满脸冰冷,一本正经说的,但老者似乎满不在乎,他打断了秋星所说的话语,自己说道:“否则怎么样,你是在威胁我吗?你认为这柄断情剑在你手中还会存在着一定的威力吗?”
秋星无语,只是瞅了瞅那柄雪亮的断情剑。
老者似乎想为秋星提示着什么,道:“不要以为你内心的仇恨可以盖住你内心的情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也许在江湖之中,断情剑并非是一柄具有威力的剑。”
秋星并没有再想和这位老者讨论关于断情剑的问题。因为现在秋星那矛盾的内心不再有什么闲情雅致想去和他人探讨事情了,他一心就想走出这个荒林,去打探韩紫纤的下落。那位老者不同于凡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秋星的所想。
秋星看着老者面带笑容,那笑容并非是不怀好意,笑里藏刀的笑,而是笑的有些神秘,有些叫人难以理解,也许那样的笑容是眼前这位老者与生俱来的吧。
“你来这深山野林中做什么?”
“找你。”
秋星一听,顿时疑惑地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还在这个深山野林中?”
老者此刻显得有些傲慢,脸上的微笑变得更加神秘了,说道:“我一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我是谁,但我却可以用心算出人间万物一些未知的事情,包括你的命运。”
秋星一向相信人是存在命运的,但他一向不相信会有人可以算准人的宿命。江湖中的那些占卜相士,在秋星的眼中都是骗他人财物的。秋星很轻蔑地看了老者一眼,但老者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像个弥勒,笑容可掬的。
秋星此刻说道:“大言不惭。”
“倘若我所言是假,我又何知你的生身来历,命运气数……”
说完,秋星的双眼挑了起来,道:“你定和杀我欧阳一家三十口有关,不要给我打哑谜,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当年你又如何救的我,今日来此到底有何目的?如果现在你不给我讲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的。”
老者似乎很有忍耐性,秋星多次怒视他,他都露着那么一张甚为坦然的笑脸。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有些事你不必急于知道,当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我今日来,只不过是想救你而已。”
秋星对这位老者满腔的怒火,在老者说完刚才说完那些话时便慢慢地平息了。但秋星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救我?”
那位老者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江湖上有好多人都要杀你。倘若你现在贸然地走出这片林子,你有可能就会没命的。”
好严重的话,想当时,陆万恨封了自己的穴道并将自己背到了这里,就是因为江湖上有好多人要杀自己。想此,秋星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猛然,韩紫纤的身影从秋星脑中一闪而过,他不禁又急道:“不,紫纤被奸人所抓,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老者又道:“现在那位姑娘很安全,她的处境要比你的处境安全的多,放心,有你这么一位如此深爱她的剑侠,她是不会有事的。”
秋星听此话,觉得那位老者知道韩紫纤的下落,于是秋星连忙问道:“什么?你知道紫纤的下落,她在哪?”
“不要问我太多,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
秋星见这位老者,对他甚位疑惑,脑中忽然想起陆万恨所说的黑风帮人手众多这类的话,因此秋星又怒视着这位老者,道:“你口口声声的说帮我救我,却什么事都与我着打谜语。你是不是黑风帮派来的,快说,快告诉我紫纤的下落,她到底被你们怎么样了?快说。”说完,秋星又握住了那柄断情剑。
见秋星如此地冲动,那位老者觉得要将他留在这里真是困难,于是说道:“我告诉你,想当年你欧阳家遇难时,我算得出花祈与柳无音会在那条街上出现,我把我算准欧阳家的劫难告诉给了他们,他们才会及时赶到,救你一命。现如今你却说我要害你。倘若要害你,这几年我就不会夜观金星,看你将会遇到怎样的麻烦,是时机时,为你指点迷津。”
秋星忽然间想起花祈与柳无音生时所言。自己曾问他们怎么会得救,他们的确说过是一位算命先生告诉他们,说欧阳家将有一场浩劫,叫他们前去相救。
秋星从上至下很仔细地打量这位老者,忽然间觉得这位老者的笑容不再是那么神秘莫测的了,而是很慈祥,极其自然的一位老人的微笑。
“老前辈,刚才晨儿出言莽撞,还望前辈见谅。”
老者摸了摸下巴那长长的白须,微微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唉,不怀疑我是害你的人就好,孩子,听我的话吧,不要重出江湖再去冒险了。”
“可是……”
还未等说完,秋星只觉得脑中一片阴沉,渐渐的,眼前已没有了光线,他昏了过去。
老者这时又摇头叹息道:“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所说的话,你还是不放心那位姑娘。但我决不能让你再冒这个险了,我只能用梦掌,叫你在此昏睡三天,三天之后,你再到江湖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
老者慢慢地回转过身,渐渐地模糊在那幽深的密林之中。他又要飘摇到哪里,他又要去干什么,谁也不知道。秋星醒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又是一场梦?也许会吧,也许不会。
有些事儿就是发生在这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之间,倘若人把出生到死看成是一次沉睡的话,那么在此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变成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