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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只有香如故

看到如此软弱而又无助的高尚宫,我深深的理解了她的难处,她不说的难处,她自顾自怜的难处,看她上完药后,我亦再不问她任何话语,任她伏在我的腿上缓缓睡去。

在梦里,她的眼角还在滴泪,湿染了我黑色的筒群,像黑云里带来的一场细密的雨。她紧紧抓着我的双手,生怕我弃她而去。

直到她沉沉熟睡之后,才渐渐松开我,我方轻轻拉过一床被子,缓缓移开身子任由她伏在上头,又拿过一床薄薄的衾单,盖在她的身上,蹑手蹑脚离去。

生怕将她惊醒,生怕扰着她。

折腾了一个晌午,还不曾用午膳,兴许是饿过了时辰,此时亦不觉饥肠辘辘,只是觉着口渴,便想就近讨口水喝。

正在张望间,我的后背被人轻轻一拍,那甜森森、凉丝丝的香气倾刻袭来,

奇尚宫因是嫔宫的至密尚宫,官阶自在我之上,有下赐的牒文与假髻。

她叠层的盘发压着她娇小的身影,凭心而论,这身尚宫服的装扮,是埋没了她的姿色。

她有些羡慕的摸了摸我的盘发:“还是真的盘发舒服,我这头发,就是长不好,宫里像你头发这么好的,亦不多。”

我在尚宫中的品阶较低,虽有假髻,其厚度自是不能与奇尚宫相媲。

更兼天生头发奇多,与其戴假髻不如直接梳辫子挽成盘发,倒还天然舒适。故迩宫中的尚宫们颇为羡慕我,行止轻便。

她与我并肩走着,不时探寻的看向我,我淡淡说道:“迟些会有教旨颁到东宫殿的。”她含着娇艳欲滴的樱唇:“从中宫到东宫,不过隔着几道宫墙,平常都是传口谕的。”

我因口渴,有些心不在焉:“不仅是东宫,还召了仁平公主夫妇及永安大君进宫赏花呢!”

奇尚宫微挑秀眉,沉吟道:“才过了端午佳节,又急急的招两位上殿进宫,说是赏花,只怕没这么简单吧!难道,因为那天秋千架上春衫绵薄?”

我却不以为然,推了她一把,即时打断了她的自语:“你这小脑袋瓜整日算计,累不累,这附近便是东宫,你倒是赏我一口水喝,渴死我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指着前头的偏殿:“那里是我们嫔宫娘娘的小书房,此刻娘娘在东宫见客,里头备有饮水及果饼,不如顺道讨杯水喝。”

我跟着奇尚宫上了踏步,迈入殿阁,门楣处刻着如故轩三个字,我巧笑道:“嫔宫娘娘真是情操颇高的女子,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奇尚宫一面拉开门提了水壶给我倒水,一面兴冲冲向我说道:“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们娘娘不同凡响了,这些个诗文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曾进入嫔宫如故轩,只在门外张望一番,在垂着松鹤图纹的巨型水墨画前,搁着一只小小的书桌,书桌上还有一本半开的书,我凑近身仔细瞧了瞧,原来是资治通鉴这类政治典籍。

单是这壁画与书集,就非一闺阁女子所用之物品,有朗朗乾坤、大气凛然之气势。

看得有些出神,奇尚宫将杯子递到我手上:“水给你倒来了,还得我服侍你,瞧什么这么出神,这幅出自嫔宫娘娘三弟之手,颇为传神吧!”

我一壁喝水,一壁匆匆扫了眼壁画的落款,果然是草舍人。

金三少爷,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绘画奇才,仙鹤的灵动与松树的高洁之气惟妙惟肖,绝不输给图画署的画员们,只是此图只作了一半,尚未完工。

喝完水,我与奇尚宫便倚在殿阁的栏杆上随兴聊着,微风吹动着两人碧绿的衣袖,露出一段藕白的酥臂,享受着难得的闲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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