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斜斜地从素色格子门里流淌进来,搅着我的清梦。信手拉开门,整个人便沐浴在清亮的月光里。抱着双膝埋首在这无边的清亮里,有晚风盈袖,心底泛起一阵略带忧伤的甜蜜。
他刚离去,为何此刻,心底就如此想念,甚至想要浸入他的梦里,期许自己变成传说中的九尾狐,深深的迷住他,让他一刻也离不开我。
闭上眼,不停的撮着双手,今夜,要吸收月亮的精气,要让那个人的梦里盈盈落着我的身影。
不知是梦是醒,我的耳畔传来哗哗注水声,白茫茫的一片雾气里,身着中衣的宫人们往浴桶里注满一桶桶温热的热水,氤氲的热气渐渐弥漫开来,看不真切。
两个内人上前为一个体态窈窕的女子宽去中衣,掺着她踏入浴桶。
“嘶”,当脚尖触的热水时,那女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一位内人含笑说道:“这是宫里的规矩,上殿特特交待了,一切需按宫里纳后宫的规矩,需用热热的温水浸泡过身子,才会温暖,请您稍许忍耐一下。”
只见她始终是低着头,雾气绕过她的脸,如半开的花朵,她缓缓坐在浴桶里,像花雨一样纷纷落下的玫瑰花瓣儿、茉莉花瓣儿洒在她的头上、肩上、飘浮在浴水上。
温水滑过她的脸、湿了她的发、涤荡着她的全身,她轻盈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被这温热滚烫着。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她似乎是有些透不过气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那女子枕在一双纤细的柔荑上,看不清轮廓的脸,却能清晰的看到一双泪光闪烁的明眸,眼角那滴晶莹的泪,令我感到忧伤。
那急急闯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吴尚宫高声叫道:“请快些吧,别误了良辰。”内人们连忙扶她出来,一块洁白的白绫铺天盖地裹在她的身上,轻轻一卷,身子便擦得干干净净,而我却觉得像是入殓前的裹尸布那样惨白、那样醒目。
明绸赏的中衣似有若无的穿在她的身上,几个老嬷嬷手脚麻利簇拥着她,给她擦干了头发,一位嬷嬷打开脂粉盒,另一位老嬷嬷握着她的长发:“娘娘的头发生得真好,娘娘的额头亦是很高,一看就是福深命好之人。”
她的眼眶里的泪珠儿夺目而出,嘤咛一声:“是吗?承你吉言。”轻言细语间,已梳洗妆办完毕,对着铜镜,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此刻的她,虽然只是侧影,亦美得如梦似幻。
老嬷嬷将一只金钗插到宝髻上:“这呀,叫情比金坚,愿大君与娘娘情比金坚。”
她下意识的用手碰了碰金钗,兴许是此处过于温热,金钗故迩如此冰凉扎手,她连忙缩回手,隐在袖子里。
最后,她无力的伸展开双臂,任内人们给她罩上鹅黄色的唐衣,下寄石榴红的缠群,又拿出一串石榴纹玉件挂在她的襟带前,其中一位内人说道:“娘娘素日常配戴的荷包,亦一同给娘娘拴在腰上。”
吴尚宫便领着一个内官入内,这个内官向她行了礼,吴尚宫又替她理了理衣襟,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像慈爱的母亲,微笑着望着她,那内官便弯下腰背起她。
吴尚宫又拿出早已备好的群子紧紧的包裹住她,并牢牢的寄了结。
看这情形,应是宫廷里,给王侍寝的后宫,在沐浴更衣作准备,但之前宫人们与女子的对话又不太像是给王侍寝应嘱咐的话语。
正在揣测,只见那女子转过脸,往回看,那张脸,那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眸,蕴含了如此幽怨的神情,那不是?
我掩着口,正要叫出声,一个激灵醒过来,汗涔涔的,中衣仅仅贴在身上,又摸了摸被褥,全湿透了。
怎的做了这样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