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生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他从满地的煤球上跳过去,径直往这座老宅深处走,又经过了三间夹弄二个天井,他看见一堵板壁上挂着几把长剑,地上放着一对石锁,凭直觉达生断定那就是严三郎家。达生摸了摸那些剑,手指上沾了一层黑灰,他想剑肯定好久没用了,这并不奇怪,舞剑相对于拳脚功夫只是一种花架子。达生的脚步轻轻地移动到破陋的排窗前,看见的是一间光线晦暗的房间,一张黑漆漆的老式雕花大床,床上挂着纱布的蚊帐,达生先是注意到床边的那个老女人,她端着一只碗往蚊帐里面送,但那只碗被推出来了,达生看见红缎子棉被下有人蠕动着身体,含糊而愤怒地说着什么,他没有听清,只听见老女人充满怨气地说,辛辛苦苦熬了半天药,你又不喝,又不喝,随便你喝不喝吧。
我找严三郎。达生敲了敲木窗。
老女人端着那只碗走出来,朝达生上下审视了一遍说,谁家的孩子?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想学飞龙拳。达生说。
什么飞龙拳?老女人说,哪来什么飞龙拳?
大概他们传错了,是飞虎拳吧,达主盯着老女人手里的碗,一碗黑红色的药汁,呛人的药味直扑他的鼻孔,达生扭过脸看看天井里的一排木桩,说,飞虎拳要在木桩上练吧?我想学,哪怕学一手也行。
学那些有什么用?老女人突然嗤地冷笑了一声,她端起药送到嘴边吹了吹,没看见他在吃药?她说,病来了什么也挡不住,拳脚再好也没个屁用。
达生这时候才意识到床上的病人就是严三郎,他愣了一会儿,突然说,病了没关系,等他病好了我就来学,今天也算拜师吧。
老女人想拉住达生,但达生已经一步闯了进去。他觉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奇怪而难闻的臭气,好像就是从蚊帐后面散出来的。达生想怎么会这样臭,他屏住呼吸去掀蚊帐,里面的人却先于他伸出手捏住了蚊帐一角,是一只枯瘦如柴苍白如纸的手,手指上沾着几丝莫名的粘液,达生被那只手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听见了严三郎的声音,仍然是含糊而愤怒的,仍然听不清楚,但好像是在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