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了公园纵深处,叙德和金兰抱在一起了,月光照耀着公园里的树丛和假山、池塘,四面八方似乎充溢着一种柔情的喁喁低语,夜鸟不时地被人的脚步所惊飞,而桂花浓郁的芳香无处不在。达生莫名地打了个冷颤,他看见叙德和金兰手拉手走进一个假山山洞,旁边的小拐说,你看我猜对了吧,我知道他们要钻进去搞的,达生说,让他搞去,他搞他的,我们走吧,小拐晃着手里的三只鞋子,一边偷窥着达生的表情,突然就伸出手在达生的裤裆里摸了一把,你顶起来了吧?达生踹了小拐一脚,他说,再瞎摸我把你手也掰断,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小拐却不肯走,小拐蹑手蹑脚地走近假山洞,他回过头朝达生看了看,一扬手朝山洞里扔进一只鞋子,山洞里的人大概被吓着了,没有反应,小拐就朝里面扔进第二只鞋子,里面随即响起叙德惊惧的声音,谁?小拐听到声音似乎满意了,他把第三只鞋子扔到地上,人就一瘸一拐地朝达生跑过来,达生看见小拐的瘦猴脸笑得变了形,狗X的小拐,一年三百六十天,每天都是他的节日,不管他爹王德基是否让他回家。
玻璃瓶清洗厂大概是城北地区最简陋的小工厂了,一道竹篱笆把工厂与香椿树街街面隔开,篱笆墙内堆满了玻璃瓶的山,从医院运来的空药瓶在这里得到女工们的全面清洗,然后干干净净地运到制药厂重新投入使用。因此这个工厂没有机器声,有的只是毛刷洗瓶的沙啦沙啦的声音,水流的声音,还有女工们不拘一格的嬉笑怒骂声。
都说玻璃瓶厂的女人们风气不正,追本溯源地看,小工厂的前身其实是一群妓女劳动改造的手工作坊,二十年过去,那些解放前的风尘女子已经褪去了妖媚之气,倒是后来进厂的黄花闺女和良家妇女学坏了,有人在街上遇到收破烂的小贩就这样打趣,你要收破鞋?到玻璃瓶厂去,那里破鞋最多了。
素梅对儿子进玻璃厂一直是忧心忡忡的,有一个阴雨天她去给叙德送伞,隔着篱笆墙恰巧看见叙德拎着裤子往屋子里跑,四五个女工拿着毛刷在后面追他。那些女工无疑是要扒叙德的裤子,素梅的脸立刻气白了,她觉得这种下流的玩笑对于她也是一种污辱,素梅于是怒气冲冲地闯进去,把雨伞往叙德脚下一扔,丢下一句话,裤带打下死结,素梅阴沉着脸走过女工们的视线,心里恨不得朝她们每个脸上扇一个巴掌。回到家里,素梅自然地就把男人当了撒气筒,沈庭方对玻璃瓶厂里的玩笑却不以为然,他对素梅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别说没扒下来,就是扒下来让她们看见了又有什么?儿子毕竟是儿子,他吃不了亏。素梅说,你当然无所谓,你恨不能跟叙德换一换呢。你无所谓我受不了,你得想办法把儿子从那狐狸窝调出来。沈庭方仍然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他反问素梅,调?调哪里去?沈庭方说,别忘了你儿子是让学校开除的,他又不是什么好青年,参军轮不到他,插队你不肯放,拿这八块钱工资就是你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