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望着他的背影,我泪流满面
上帝在我离婚那时起,就给我关闭了所有的门,我以为还留下了一扇窗,走进却发现那只是幻影,我就被关在了那个黑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必须得用自己的双手在墙上凿个洞,才能看见外面的阳光。
我的手指已经在出血了,那个洞还没有完成。
那个伤者留在现场的血迹,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底,也跟着流血,如果可以,我情愿受伤的是自己,就不会有这样的负疚。
我连杀鸡都怕,却在今天,撞伤了人,一个40多岁的大男人。
醒目的血,无论我闭着眼睛,还是张开,都在我眼前晃动,我难以承受这样的折磨,当时,我真的万念俱灰,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我要是去了,筝儿怎么办?她会去到秦成风和莫雪菲的新家,当后妈可怜的继女,她会有白雪公主那般的幸运吗?我不敢赌,用筝儿未来的命运去赌,所以,我只能艰难的活着。
陈姐把筝儿给我送回家时,再一次,看到了我的颓落和苍白。
在她面前,我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哭了,为自己多桀的命运和对生活的失望。
陈姐,这个我曾经瞧不起的善良女人,陪我流着泪,听我诉说老天的不公,同为女人,她能感受到我的无助和凄凉,眼泪冲刷了她擦着粉蜜的脸,流出沟壑,她以这样的真诚出现在我眼前,像极我的亲人。
“红颜,会过去的,一起都会好起来的。”陈姐为我擦着眼泪。
我知道这是宽心的话,如果我不对命运绝望,一切,可能真的会好起来,可是目前,我该如何迈过这道坎?
“如果在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陈姐,用最朴实的话,向我表达着她的同情。
千言万语,我只能融合成两个字:“谢谢。”
陈姐把筝儿带走了,说让筝儿到她家去跟语欣玩,我明白她的心意,不想让我的情绪感染筝儿。
我此时的心境,无力顾及筝儿,她想得很周到,别让孩子看到我的眼泪,孩子应该快快乐乐的。
筝儿听话的跟她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回头对我说:妈妈,你好好休息。
我的筝儿,用稚嫩的眼睛,看出了我的悲伤。
我的心,被剜了一般的疼。
曾玲打来电话,说那个人诊断出来了,左腿股骨骨折,已经手术接合,她已经为他办理了入院手续。
以她专业的眼光判断,问题应该不大,但因为那个人是进城打工的农民,据说是菜贩,没有文化,她与家属接触的情况来看,可能有点难缠。
我刚刚落下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曾玲建议我等身子好点,还是去一趟医院,跟那家人好好沟通一下,别闹得太僵了,那些人混起来,什么理都不会讲。
我还没去,就先给吓着了。
我一个人不敢去面对那样的一家人,曾玲一整天都有事,我唯一能求助的,只有沈正扬。
有个男人壮胆,我不至于那么怯场。
我遇到这样的事,沈正扬义不容辞的应允,还怨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
有曾玲,和他,这样的朋友,我才感觉没有那么的孤单。
阳光如昨日般灿烂,我的手心却出着冷汗,坐在沈正扬的车里,忐忑不安,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场面?
到了医院,我步履沉重,昨天那个人痛苦的表情老在眼前晃悠,他会原谅我吗?他会骂我吗?他的家人会动手打我吗?
一连串的问号,让我胆怯的想逃开。
沈正扬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安,他拉过我的手,我无力的让他握着我的手,他手心的温度让我稍感安心。
我竟然没有触电般甩开他拉我的手,安然的让他拉着,是因为害怕,而想要这样的支撑吗?
206病房,当时曾玲给我说出这个病房号的时候,我如被电击,熟悉的数字,过去了5年,依然刺痛我的心脏,我永远忘不了5年前,那个1206房间,秦成风惊慌失措的眼神。
今天,我要面对是的206房,被我撞伤的男人的眼睛。
曾玲告诉我,今天要演戏,逼真的,得到他们同情,无非就是让我,陈诉自己孤儿寡母的悲惨,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哪怕再恨你,也会因为你的悲惨而原谅你。
走进病房,我的眼睛怯怯的望向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他已经睡着,旁边是他的妻子,40多岁的农村女人,曾玲说那个女人很老实,应该好说话,但她的弟弟,看着有些社会气,说话也很不客气,让我要小心点。
幸好,他今天不在,应付那个老实的农村女人,我的眼泪便能打动她。
“大姐,真的对不起,昨天我……”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便如珍珠般掉下,我并不是演员,但在那样的环境下,我情不自禁。
她征征的看着我,看着我流泪,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听到她的叹息,非常无奈,这个打扮很土的女人,面对我这个肇事者,本来可能有很多的怨气,却被我的眼泪,堵住了所有的话。
那个男人,叫张柱,曾玲告诉我的,此时睁开了眼睛,我最怕看见的,他的眼睛,在被抬上救护车时,消失,而今天却必须面对。
他的眼神冷冷的,看着我,没有那天的痛苦,只有怨气。
“张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泣不成声,说了句废话,哪个车祸,会是故意的?
“这位大哥,我的朋友,为了这件事,一直很内疚,也很难过,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可是既然遇到了,我们一定做好善后工作,你安心的在这里治疗,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种情况,通过康复,能回到以前的状态,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负责的。”沈正扬很诚恳的对伤者和家属说。
我庆幸让他今天跟我一起来,以他的成熟的处事,为我解围。
我看到张柱的表情,在一点点缓和。
看来并非曾玲说的,是难緾的一家人。
“谁是撞姐夫的人?”一个粗大的嗓门的在病房里响起,曾玲描绘的伤者的小舅子,出现了。
与她所说无异,五大三粗,还有满脸横肉,手臂上,还有纹身。
“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请你们原谅。”我迎着他的目光,表达我的歉意。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让我感觉非常的不自在,甚至,有些扎眼。
他跟姐姐一点不像,一个是老实的农村妇女,一个却是社会习气很重的年青人,两人足足相差有10多岁。
“一句对不起就行啦?我姐夫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老小,全指着他,现在他躺在这里,不能挣钱,让老的,小的,喝西北风去呀?”可能看着我是个女人,并且有点可怜样,他并未表现出凶悍。
我完全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钱。
曾玲说按照程序,前期的医疗费要由我垫着,如果伤者家庭困难,可能还要预支一些生活费,然后等他出院后,再报给保险公司来理赔。但她重点提醒我,必须告诉医院,不能用医保外的药,否则保险公司不会报的,还有生活费,一般情况下不予理睬,不然光是拿出去了,到时候保险公司不认帐,就麻烦了。
“我们刚才已经给张大哥说了,让他安心养伤,其他的,我们会解决的。”沈正扬又出面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人住医院天天都吃呀,医生说要吃得好才恢复得快,还有家里那张着嘴要吃饭的老小,你们得拿钱来呀。”他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你说要多少?”沈正扬是个干脆的人,我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想提醒他别忙着给钱,曾玲打过招呼的,这是个无底洞。
“先拿一万吧。”他这刀子可磨亮了。
沈正扬知会了我的意思,说先商量一下。
我们出去了,我把曾玲的话告诉了他。
“你看现在这种情况,要不先给点稳住,要是真像他说的那么困难,也算是求个心安吧?”
他的话也言之有理,可我身上没有现金,得去银行取钱。
沈正扬说他带了钱的,先给他们再说。
难道他早已做好准备,知道今天要花钱?否则怎么可能随身带这么多钱?
1万块钱,暂时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医院门口,刚好有银行,我想去取钱,还给沈正扬,可他不让,说不要这么着急,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如果需要,我随时开口。
我怎么能要他的钱呢?虽然我没有收入来源,但还有些存款,虽然不多了,但是我自己闯下的祸,就该由自己承担。
我想着,找个时间,把钱还给他。
经历完这件事,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从地狱的第三层,又回到了第二层,可什么时候能出得了这地狱,让我进入鲜花盛开的天堂呀。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每天都在算计着医药费,我存款里越取越少的钱,没有心思规划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心思关注沈正扬他们的婚姻。
还是筝儿过生日的时候,他说程艳红催他回去办手续,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从未在我面前再提起,他们究竟如何了,我也没有心情去问。
很久,没有上网了,这件事处理完后,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打开电脑,我又看到了程艳红,她的旺旺显示,在线。
几乎同时,在我敲打问候的同时,她向我发出了文字。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过得好吗?”用了她喜欢的橙色,难道她的心情也如这颜色?
“浴火凤凰,正在涅槃。”我用了优美的语言,轻描了过去这两个月的遭遇。
她并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沈正扬没有告诉她。
看完我的全部文字,她发了一束鲜花过来,大红色的,闪着真实的露珠,在冰冷的屏幕上,正美丽的绽放,祝贺我终于脱离这个恶梦。
“最近忙什么呢?”我问。
“我被离婚弄得头都大了,我妈和我婆婆是多年的老姐妹,当初我们结婚,也是她们一手撮合的,现在她们又组成联盟,坚决不同意我们离婚,还让小鱼也加了进去,给她爸打电话,让她去哭,不要爸爸妈妈离婚,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这事能让孩子掺合进来吗?我现在焦头烂额,她们天天在我跟前唠叨,弄得我都没有主意了,还有一次,我去幼儿园接小鱼,她哭着给我说,不回家,爸爸要是离开我们,她就不回家,就住在幼儿园,反正爸爸都不要她了。”最后,她用了长长的感叹号,我听到了她的叹息。
我回忆沈正扬的神情,原来眉宇间,藏着这样的心事。
我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女儿,小鱼的哭泣,一如我的筝儿,我为之震颤,我朦胧的心思,抵不过这样沉重的分离,我不忍心看到又有一个女儿,失去父爱。
“艳红,你还爱他吗?”我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如果说不爱,可能没有人会相信。”无奈的字眼。
我懂了,她要的离婚,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跟我一样的自尊,想给男人一个洒脱的背影,可她不知道,那背影有着怎么的痛。
我应该远离沈正扬了,他有一个爱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这是一个家,血缘牵系。
不管他是否对我有感觉,我都要离开这样的纠葛。
“如果还爱,就不要再说离婚的话了。”我告诉她。
“可是现在问题不在我,是他,如果他已经不爱我了,这样的婚姻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
“挽回吧,为了女儿,也为了你自己,还有家里的老人,别把自尊看得那么重,沈正扬不是个绝情的人,你应该告诉他,还爱着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会回心的。”我的手,已经不听大脑的使唤了,虽然这样的字,有些痛,但还是打了下去,如果他们能重新走到一起,我只能为他们祝福。
“谢谢你,红颜,我试试吧。”
离开旺旺的一刹那,我竟有些虚脱,我明明白白的感觉到,我爱上沈正扬了,可是,我不能去爱,因为,他的背后,还有如此厚重的亲情,他离不了的,因为我相信,他不是秦成风那样的人,也做不出秦成风那样的绝情。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也许,只能,安静的离开。
沈正扬打电话,说要见我,我心慌意乱,但还是拒绝了,我说有事,不能去。
一次又一次的推脱,我都那么的疼。
在三伏的太阳炙烤一天后,夏夜已没了凉爽,地气也是热腾腾的,筝儿睡着后,我来到花园,靠椅带着30摄氏以上的温度,亲密着我的后背,没有一丝的风,可以凉爽我的燥热,可我就想坐在这里,让我的大脑和我的身体,一同感受这最自然的热度,把自己放在这样的环境中,才能真实的活着。
星星在黑夜眨着眼睛,我数不清,有多少的星星,只知道,明天,又将高温。
门铃悠扬的响起,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9点半,不会是曾玲又来了一出离家出走吧,要真那样,这也太勤了些吧?
出于安全考虑,我透过门镜,却看到了沈正扬的脸。
我背靠着门,闭上了眼睛,那扇门,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打开。
他知道我已经站在了门口,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打开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