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伊媚儿脸色苍白,如同医院里的白墙和白床单一样白,没有一丝血色。
拼尽全身力气的田恬,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
窗外的阳光正好,扑洒进一室白色的病房,平白地多了几份明耀。窗边种植了一株绿色植物,刚浇过水,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医生刚来过,察看了一下,只说“体力透支,身体很虚弱”,给伊媚儿挂了点滴。
望着熟睡中的伊媚儿,退去了平日的做作,此时的她看上去格外脆弱。她的嘴唇已失去了血色,很干燥,眼睛轻轻地闭着,睫毛犹自在不安地颤动,眉毛轻蹙。黑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衬着她的小脸,楚楚可怜到令人心疼。
田恬失笑。什么时候,她竟然会这么“友好”地注视着伊媚儿?
眼前浮现出自己初遭魏峰抛弃的情景,那样倔强地把伤痛压制着,用最积极的力气生活着,用最鄙视的态度对待着伊媚儿。何曾想到将来会有一天,她会这样不遗余力地为昏迷的伊媚儿出力?恐怕那时候的她巴不得伊媚儿早点遭到报应,或者恶毒点来说,希望伊媚儿早点死掉算了。
一思及这个想法,田恬轻轻笑了下。摇了摇头。
手机突然响起,回荡在静寂的病房里。田恬望望正熟睡中的伊媚儿,将手机按为静音,一边出去一边轻轻问,“喂?”
话筒那方是一把沉稳的男声,“小田,你猜我在哪里?”
嘴角轻扯,这齐伯。田恬嗔道:“齐伯,你是不是回国了?”
齐宇大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丫头,你在哪里?”
切,你这么问话,谁都能猜出来你现在的方向呀。田恬无奈地翻白眼,不怀好气道:“你猜列?”
对方笑骂,“没大没小。快说。”
“在医院呢。”
齐宇一怔,“怎么了?谁生病了?你,还是那臭小子?”
田恬急忙说明,“没事没事,您别担心。是伊媚儿。”
对方沉默了。片刻后,齐宇才开口,语气中隐含怒气,“她都害得你差点被绑架,你不是叫我回来一起对付她的吗?怎么还要送她去医院?田恬,你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田恬语滞。
她该怎么回答?说她一时兴起?或者同情心泛滥?
思考了片刻,田恬才困难着回答:“只是突然见她昏倒了,弃之不顾我做不出来。就送她来医院了。”
“哎。”齐宇长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就算了。她没事了吧?没事就赶紧过来,我有话问你。”
“恩,她没事了,医生只说她体力很差,是累倒的。齐伯,我马上过来。”
挂上电话,田恬转身,愕然看到一身病服的伊媚儿,正苍白着脸倚在病房门框上,望着田恬,眼睛一眨不眨。
田恬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回病床上好好休养?”
伊媚儿的眼睛黑得很空洞,又望了田恬半晌,什么也没说,就转回身慢慢拖到床边,躺下。
这女人,动不动就爱捣怪。
望着伊媚儿如同幽灵似的,田恬打了个寒噤,算了,还是赶紧走吧。
刚步出医院的大门,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田恬面前,正是齐恒的那辆银灰色的宝马。
车窗摇下,露出齐恒的面容,“上车吧。我爸回来了。”
田恬有一瞬间的恍惚,时光仿佛倒退。她好像又回到了与齐恒初见的时候,在KTV门口,她扔下魏峰与伊媚儿跑出来,齐恒也是这样,在门口停下车子,对着她摇下车窗,绽开他那温文优雅的笑容。
那一刻,她满心的彷徨与愤怒,都被他的笑容驱散得烟消云散。她就那么放心地上了第二次见面的男子的车。
而现在……
她竟然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齐恒温文的面容依旧,却没有了那种温暖如春风的笑容,他的神情是那么复杂,似乎藏着无数的心事。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关于伊媚儿吗?到底他和伊媚儿之间怎么了?为什么他老是摆脱不了伊媚儿?
“快上车吧。”齐恒继续好脾气地提醒。田恬迷茫困惑的神色映入他眼底,他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已不是他可以控制。他必须对伊媚儿负责。
田恬一步一步地走到齐恒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默不作声地坐在齐恒的身边,齐恒看了她一眼,低声吩咐,“坐好了。”
一路沉默无语,两个人都不开口说一句话,车上连首音乐也没有,就这么沉重地沉默着。
望着车窗边的风景飞快地后退,田恬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对伊媚儿到底有一份什么愧疚?你要这么让着她?”
齐恒不语,只是专注地望着前面的路,专注地开着车。
“喂!我在问你啊。”田恬提高声音。这个人现在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干脆?
齐恒看她一眼,“为什么送伊媚儿去医院?”
这个人总是这么善于顾左右而言他的吗?每次她问到关键问题,这个男人就对她耍太极,是不是在当她笨蛋,以为她很好哄骗是吧?
胸膛起伏,田恬低语,“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黄金海岸都快要没了。你打算就这样隐瞒下去?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她为我堕过胎。”齐恒低语。
就这样?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为齐恒与伊媚儿有这样“亲密”的关系而嫉妒,可是,田恬失笑,就这样就依从了一个女子任何的要求?甚至不惜毁灭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公正性?不惜放弃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黄金海岸?这也太……
“而且她将再也不能生育。”齐恒补充一句。
这下田恬笑不出了。
她忽然可以理解伊媚儿所有令人鄙视的行为了。当一个女人再也称不上女人,再也不能当母亲,再也享受不了家庭和乐的温暖时,那么抓住所有的金钱,抓住所有的刺激,甚至颠覆传统,颠覆道德,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齐恒望了她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她是因为黄金海岸才这样的。她以前做客户代表时,遇到了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客户,她不敢告诉我,最后被那个客户强暴了。后来还怀上了孩子。最后去做流产手术时,因为技术不过关,感染了子宫,只能切除子宫。田恬,我对她有一份责任。我无法弃她于不顾。就像你看她昏倒时,无法不去救助一样。”
这下,田恬彻底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