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子不语怪力乱神。神祀一脉那一套唬人的把戏，本王不信。”
柳无相淡淡道：“王爷，即便是神祀一脉，对于鬼神之说，也多是一笑置之，并不存敬畏之心。异世之魂一说，只在古籍之中有片言记载，归属于招魂术。”
“国师的意思是，她是被人召唤来的？”姬流觞微微皱眉，“那么，真正的楚羲和去了哪里？”
“昊天镜无法感知。”柳无相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姬流觞满脸苍白之色，“也许，王爷可以直接去问问楚郡主。”
姬流觞沉默了片刻，静静拱手道：“告辞。”
“不送。”柳无相淡淡道，“苏总管，送王爷出去。”
“王爷，请。”苏改弦立在门口，微微颔首。
姬流觞在他面前顿了顿，沉声道：“国师，此事还请暂时保密。本王会给国师一个交代。”
“本座职责所在，怕是拖不得许多时候。”柳无相淡淡道，“惑星之相妨害帝君，王爷当慎之又慎。”
姬流觞背影微微一僵，而后拂袖冷然道：“其中利害关系本王自是明白，不劳国师费心。苏总管也请留步。”
苏改弦眼神闪了闪，终于无声一叹，停下了脚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树荫花间，才听到柳无相略带了一丝感慨的叹息：“他的心乱了。”
“这……”苏改弦迟疑道，“楚郡主她果真如大人所说，是异世之魂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柳无相眼光掠过桌上的古书，负了手慢慢踱出书房，“真正属于楚羲和的命星在她遇刺那日便已消失。她体内的幽魂能与身体如此契合，也算是机缘。”
“大人是在试探宣王殿下？”苏改弦略略皱眉。
柳无相轻轻合上眼，散在肩头的墨黑长发无风自动：“宣王很聪明，但他还年轻，还无从确定自己的心意。而启明星将起，鹰隼虎狼尽王侯，这天下少了他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
“大人袖手这许多年，终于要插手红尘俗事了么？”苏改弦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涩然道。
柳无相静静笑道：“红尘俗事三千系，菩提般若百岁忧。我曾答应过一个人，在合适的时机，略做提点。”
苏改弦抬眼，便见他眼中一抹悠远之色，静静幽幽的，比温柔更动人。只是，这动人的表象之后，是更为幽深的平静与淡泊。
“大人，宣王殿下会杀了楚郡主么？”
“如果他杀得了的话。”柳无相淡然轻笑，“那姑娘明慧灵秀，当真不负神慧之名。”
苏改弦先是一惊，回想起琼宇花会之时，那女子惊鸿之资，亦是一笑：“大人如此一说，我倒是有点担心宣王了。”
“这倒不必，”柳无相笑道，“那姑娘心肠不坏。今日絮儿倒是安静。”
苏改弦镇定道：“那是因为，大人前脚刚走，絮小姐后脚就跟着六皇子去了宣王府。”
姬流觞回了王府，便直接去了沁心苑，一脚刚踏进去，就见到楚羲和挽着袖子将院中的人指挥得团团转。而今早出门前还芳香齐整的小院，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柳无相的话犹在耳边，那丫头却站在檐廊之下笑得没心没肺，他咬了咬牙，沉着脸快步走过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拉着她便走。
“二皇兄！”姬流澈见状急急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姬流觞冷冷沉沉道：“都给本王站着别动！”
楚羲和只觉得他的手心滚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怎样，还微微抖着。她眨了眨眼睛，哀哀叫：“壮士，手断了，手断了！”
一道黑影应声窜出，震袖出剑，直直斩向姬流觞的手腕。
姬流觞右手将楚羲和一拉一带揽在怀中，左手骈指急点数下，弹开逼近的长剑：“雪魂，这不关你的事！退开！”
雪魂抿了抿唇，冷冷道：“王爷，请放开主人！”
姬流觞转过脸，静静看了楚羲和一眼，冷冷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那么，请王爷指教。”雪魂淡淡道。
“停，住手，稍等一下！”楚羲和在姬流觞怀中挣了一下，急急出声，“雪魂，壮士，打架斗殴是不对的，是影响社会稳定的，是破坏家庭幸福的！咱要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姬流觞唇角轻扬，似是有些嘲讽：“以德服人，嗯？”
“没错！现在来跟着我做，深呼吸——”她拖长了声调，“吸气——很好，呼气——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情平静了点？”
雪魂抿了抿唇，默默收了剑，身形一展，在檐下横木之上隐去了踪迹。
“雪魂好样的！孺子可教也！”楚羲和大力赞扬道，抬眼看了看姬流觞，笑得咬牙切齿：“壮士，你最好能给出个让我满意的解释，否则，你等着跪搓衣板吧！”
姬流觞看着她，心中如沸，脸色却很平静。那一眼如此悠长，仿佛想要穿透岁月，将她默默记在心底，然后将她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不再想起，却永生都不会忘记。
“楚羲和，”他的叹息如风，静静砸在她的心头，“如果那时候杀了你，就好了。”
楚羲和微微一愣，下一刻，那个人揽住她的手臂就猛地一紧，竟是将她抱了个满怀。如此的用力，如此的肆无忌惮。
柳絮眨了眨眼睛，小脸兴奋得通红，抓着姬流澈的胳膊晃了晃：“六皇子！这便是阿楚所说的热情如火，冷漠如冰，冰火两重天吧？”
姬流澈垂下眼掩去其中的黯然，嘴角狠狠一抽——神慧啊，你都跟柳絮小姐说了些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