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嫡长子,性情品德亦无可挑剔,萧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冷冷哼道:“太子品德确实无可挑剔,可惜性情太软。朕担心的是,朕百年之后,这犀照要改姓萧!”
姬流觞心头微微一震,抬起眼看向皇帝,却见他的眼眸之中是一片冷漠的杀伐之意——他扶持着太子,却忌惮着身为太子母族的萧家。他隐约可以猜到当初的秋家是如何败落的——数代忠烈抵不过君王一时猜忌。
他心中略有些冰凉,这个天下,不是他不想要便可置身事外。
皇帝叹了口气:“皇儿既然娶了妻,也该立业了,莫要让神慧为你担心。”
姬流觞想起楚羲和拈着香一脸郑重说有我替你爱他,又想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没心没肺说我是棵风情万种的红杏,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没由来地觉得有点惆怅。
皇帝见他神色恍惚,眯了眼微微笑道:“罢了,朕今日说得多了,你也未必听得进去。你回府了再好好想想。”
“是,儿臣告退。”姬流觞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一脚踏出殿门口,他不动声色冷笑了一声——楚羲和倒是没说错,这人性情冷酷,看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很好玩么?
要说跟太子抗衡,兵权在握的九皇子姬流渊不是更合适?还是说,他竟是谁都不信?
再者,他的话虽然说得婉转,仔细听来,却分明是有挟楚羲和要挟的意思。这般肯定我会为了她留下么?
他浅浅叹了口气——不过分别数个时辰,似乎有点想她了。
罢了,还是先回府再说,楚羲和鬼点子一个接一个,府中那些妾侍八成不够她玩的。
快步踏出宫门,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苏总管?”
“王爷,”苏改弦拱了拱手,“国师大人有事相请。”
国师?姬流觞皱了皱眉,柳无相一贯不与皇室子弟往来,这次是为了什么?
对于国师大人突如其来的约见,姬流觞并未觉得欣喜。柳无相一贯冷漠自持,平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他自己却甘之如饴。
若是换做楚羲和,定然又要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哎哎,虽然国师大人邀请我,让我很高兴。但是,天上突然掉下这么个馅饼,让我觉得十分不真实啊不真实。”
他当然不是楚羲和,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会说出口。因此,他清了清嗓子,问道“苏总管,国师这次约见,所为何事?”
“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苏改弦歉然一笑,“今早大人曾奉命前往祭神台为王爷与楚郡主祈福。回府之后,便让在下来请王爷了。”
姬流觞略皱着眉,心中微微一沉,这么说来,是那祈福的结果差强人意了?他与苏改弦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两句对话过后,一路上再无交谈,走得甚是沉闷。太阳白花花的,姬流觞漫无边际地想着楚羲和那一口细碎的小白牙。
这是姬流觞第一次踏入国师府。苏改弦将他带到书房,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大人,王爷来了。”
“请他进来。”柳无相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莫让旁人靠近书房。”
“是,”苏改弦应了一声,推开门左手虚划,“王爷,请。”
姬流觞点了点头,抬脚不紧不慢向内走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号称犀照最神秘的书房。他很快就失望地发现,这书房并无特殊之处,只是藏书量让人咂舌,几乎可以媲美楚家旧宅。
柳无相眼前搁着一本厚厚的书,指尖掠过书页,正蹙着眉快速翻阅着,见他走近,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宣王殿下,本座冒昧相邀,还请见谅。”
姬流觞淡淡道:“得国师大人相邀,可是天大的荣幸。”
柳无相抬起头,平静的眼八风不动:“王爷这话,似是意有所指?”
“国师大人多虑了。”姬流觞负手而立,浅淡流光透过窗纸映在他脸上,“祈福结果如何,开门见山说吧。”
柳无相似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爽快,略犹豫了一下,才道:“敢问王爷,楚郡主近日,可有不妥?”
“国师大人此话何意?”姬流觞眸色微微一沉。
柳无相按着额角,轻叹道,“楚郡主受伤前后差异巨大,连本座都看得出来。难道王爷便没有疑问?”
“再怎么变,楚羲和仍是楚羲和。”姬流觞理所当然道,“祭神台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打破了一贯不与皇室子弟往来的惯例。”
“异世之魂,荧惑守心。”柳无相目光深幽,平静中有着无尽的寒意,“原本,我以为惑星之相是应在絮儿身上,因此一直阻止她与六皇子往来。没想到近日星轨发生变化,惑星离位。”
“惑星?国师既然如此说了,想来惑星之相是应在神慧身上?”姬流觞皱眉,看向柳无相,“这事,本王是第一个知情人?”
“是。”柳无相淡淡道。
“也就是说,只要你无法再开口,这事便会永远是个秘密?”姬流觞冷淡一笑,“神祀一脉百年一现的武者,本王亦很有兴趣。”
柳无相目中隐约有一分惊讶:“王爷,惑星不能留。”
姬流觞眉目清冷,那丫头有事没事都喜欢笑得像个傻瓜,怎有可能是惑星?就算她是,那又如何?
“晚了。”他悠然一叹,“国师,这世间的事,半点也不由人。”
“王爷,”姬流觞的态度让柳无相觉得有点棘手,他按了按眉心,轻叹一声,“最糟糕的结果并不在于惑星,而是在异世之魂。她并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