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人。”小豆子沉声应道,“当时国师正在清光殿,便出手阻了一阻。那人也是极其强悍,中了国师的无相神劫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皇上今早已经下令御林军与九门提督,全力捉拿,死活不论。”
“今早下的令?”太子冷冷一晒,“需要用一晚的时间来决定那人的生死,看来是熟人。”
小豆子心中微微一凛,脸色整肃:“皇上并非心慈之人,早些年的熟人也早已分道扬镳。难道说,昨晚放他走,是欲擒故纵么?”
太子轻轻抚着腰间垂挂的暖玉,半晌才漠然道:“父皇的熟人,恐怕也是楚神相的熟人。”他的目光微微一冷,“小豆子,传令九门提督来见本宫。”
春嬷嬷带着桃红柳绿再次到郡主府的时候,只见大门洞开,却无人出来迎接。郡主府那独步京师的朱红大门仿佛是张着血盆大口,要择人而食。
春嬷嬷站在大门前漠然抬头,盯着金光灿烂的郡主府三个字看了半晌,暗暗咬了咬牙,抬脚走了进去。
楚羲和并不在前厅。春嬷嬷在宫里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拿捏着腔调问了正在擦花瓶的小丫头,才得知楚羲和在后院,说是有贵客。
春嬷嬷不屑地哼了一声——神慧郡主那胡闹的性子,何曾有过什么闺中密友,所谓贵客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痞无赖。
“我们去后院。”她冷冷笑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走在前面。一直埋头擦花瓶小丫头直起身子,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
郡主府的后院有一棵大树,应该是有些年头了,要几人合抱才能围上一圈。这时节正是枝繁叶茂,在树身下映出好一片荫凉。
树下摆着一张根雕茶桌,上面散放着一应烹茶所用的器具——红泥小火炉,燃着檀香的铜鼎,还有一只小巧的木鱼。
而楚羲和眉目低垂,口中正在念念有词,她的对面,坐着面容清俊的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喝茶而已,有必要如此麻烦么?”
“施主,这可不单单是喝茶。”楚羲和抬起眼睛,一脸严肃道。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典故?”青年的声音在袅袅升腾的白烟中有一股极致的温润,仿佛那三分笑意足以快慰平生。
“正所谓茶禅一味,品茶便等同于参禅。”楚羲和淡淡一笑,“这世间不平有之,不公有之,不快有之。爱恨有之,忧惧有之,得失有之。这茶自是让人摒除杂念,心无散乱,专心一境,是为三昧。”
青年抚掌赞叹:“没想到你竟精通佛理,果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
“非也,非也。”楚羲和摇了摇头,抚掌而笑,淡然反驳,“事实上,我是老庄学派,不控佛祖。”
青年挑眉:“哦?”
“佛云寂灭,道法自然。我自认七情尚在,六欲不绝,而慧根未明,不可成佛。何况这红尘虽多纷扰,未尝没有清净地。”楚羲和笑眯眯拎起小火炉上的茶壶,“且饮一杯吧。”
春嬷嬷沉着脸站在旁边听了半晌,楚羲和与那青年只当她不存在似的,说说笑笑全无顾忌。她在宫里是老资格了,甚得皇上信任,便是皇后也要给三分薄面,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这会儿当着两个心腹手下的面被如此看轻,一张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
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就要上前,那青年察觉她的意图,头也不回,只冷淡道:“停步!”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冷沉之感,分明已是炎夏,却让人油然生出一种光脚站在雪地中的彻骨冰寒。他看着楚羲和熟练地洗杯烹茶,眼中隐约流露出一抹柔情,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冷漠:“你来的不是时候,回去吧。”
春嬷嬷到底是后宫的人,便是天家的皇子们也未必认得全,此刻这宫外的男子哪里会认得。那青年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让她心中有一丝胆怯。然而,就这么回去的话,又十分不甘心。
她小心地向前虚跨了半步,微微俯身行礼:“神慧郡主,老奴奉命来教导大婚礼仪。”
“咦?”楚羲和这会儿已经开始泡茶,手法曼妙绝伦,“嬷嬷,你能教我什么呢?”
她笑眯眯看着对面的男子:“这一手名为涵盖乾坤。意为包容一切。”
那男子轻笑:“受教了。”
春嬷嬷一口气堵在喉中,噎了半晌才慢慢道:“郡主,请不要为难老奴。”
“嬷嬷,这话该是由楚羲和来说才对啊。”楚羲和叹息了一声,“嬷嬷你依皇室惯例百忙之中拨冗前来教导,楚羲和感激涕零。”
她说这话时表情慎重,遣词极其谨慎,短短一句中,虽无破绽,却是背离尊卑之分。
春嬷嬷心知有异,脸色微微一变,还未开口,便听楚羲和又叹了一声:“只是,嬷嬷要现身说法,也要另一人同意才成啊。”
一直安静立于春嬷嬷身后的桃红冷冷一晒:“不知那人是谁?”
楚羲和霍然抬头,细细看了桃红一眼,惊讶道:“你是谁,是何时进来的?来郡主府有何企图?”
春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忍气吞声道:“回郡主,这是老奴身边的人,不懂事,还请郡主见谅。”
“不懂事?”那青年冷冷哼了一声,“教导郡主是何等的大事,你竟然带着不懂事的粗鄙丫头过来?到底是何居心?”
“大胆!”春嬷嬷咬了咬牙,怒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探听皇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