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来?楚妹妹还是那般爱闹,”姬流源端起已经快要冷掉的茶,不动声色笑了笑,“倒是那老虔婆一贯的手段毒辣,楚妹妹没事么?”
这宫里头有您见缝插针滴水不漏地盯着,便是有人存心使坏,也找不到机会。宫外头的宣王殿下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也突然转了性子,跟楚郡主走得极近,他一贯是个惹不得的主儿,谁敢动楚郡主分毫啊?
小豆子心中腹诽,脸上却浮现出一片可疑的红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
姬流源眯着眼睛打量他脸上的红晕,笑骂道:“你这泼皮,平日里机灵得跟鬼似的,这会儿倒是在扭捏什么?”
“才不是奴才扭捏!”小豆子脸上的红色更加深了些,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反驳,“而是,而是……那个……”
“究竟是怎样?”姬流源皱眉问道。
“小常子说他也听得不甚清楚,只隐约听到什么房中术四十八手……”小豆子悄悄抬起眼,打量着太子的神色,“春嬷嬷这么回皇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看样子是气得狠了。”
姬流源奇道:“她气什么?”
“因为,楚郡主说,春嬷嬷一把年纪还未成亲,真要来教鱼水之欢,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恐怕力有未逮,且会误人子弟。”小豆子吞了口口水,见太子神色如常,才继续道,“春嬷嬷抖着嗓子跟皇上请辞呢,说是日后就在冷宫中吃斋念佛,也强过被人如此羞辱。”
“那老虔婆就是会整事儿。”太子一贯觉得春嬷嬷手段太狠,听到这话只会觉得心中畅快,冷冷哼了一声,“她若是早早去了冷宫吃斋念佛,这后宫之中,怕是要载歌载舞。”
“主子!”小豆子跟着太子日久,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然而此刻,他却是哭笑不得。“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楚郡主那边怎么办?春嬷嬷定然是不肯罢休的。”
太子想了想,问道:“父皇怎么说?”
“皇上似是也有些怔楞,半晌才笑了,说郡主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那些个事情光看书又如何能明白。说春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跟小女孩一般见识有失体统。命她再去郡主府,好声好气跟郡主说话。”
太子心中一个咯噔,眸色沉了下来:“她带了什么人过去?”
“她也就两个心腹用得顺手,所以这次还是带着桃红跟柳绿。”小豆子答道,“太子殿下——要去郡主府么?”
“怎么,去不得么?”太子一脚刚刚跨出,闻言冷冷反问。
“主子这是说哪里话?主子要去哪里便去哪里,自然轮不到做下人的说三道四。”小豆子微微低着头,“只是,太子,郡主此番嫁的人可是宣王殿下。”
太子笑了一下,漠然道:“那又如何?”
“太子何必跟奴才赌这个气。”小豆子眼帘低垂,轻声一叹,“清光殿那一位打的什么主意主子心知肚明,此刻去郡主府上凑这个热闹,也不过是送个把柄出去。再者说那宣王殿下,打小就极有主见,可不是会束手待毙的人。主子不也对他赞赏有加?更何况他一旦知晓神慧郡主真正的身份,就凭当初秋贵妃的深仇,还能待她好么?”
稍微顿了顿,小豆子又道:“太子一贯仁厚,不喜争端,然家国之事,牵扯甚广,总要小心应对。权势这东西,往好了说,让人为所欲为。往坏了说,使人无情无义。主子这些年待神慧郡主如何,做下人的也都看在眼里,如何不知主子是爱她若宝。但是主子,此刻前路未明,何必多生事端?若真要保郡主一世无忧,必得立于巅峰。还请主子斟酌。”
太子也知道自己方才冲动了,垂着眼静默半晌才幽幽道:“你说,以楚妹妹那样的性子,有几分可能等到本宫立于巅峰?”
“主子,您多虑了。”听出主子口气中的怅然,小豆子淡淡一笑,“鹰组传来消息,春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宣王殿下便进了郡主府。这会儿春嬷嬷再去,碰到的也许是两枚硬钉子。”
“宣王去了郡主府?”太子有些诧异,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最近,似乎很殷勤啊。”
小豆子看着太子隐约泛酸的脸,默默抹了把冷汗:“太子,宣王殿下是楚神相唯一的入室弟子,说起来跟楚郡主也有同门之谊。他跟郡主走得近总不是坏事。”
“话虽是如此说,”太子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一脸幽怨道,“但是本宫这心里头,总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有什么很宝贝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小豆子脸色黑了黑,吞了口唾沫:“主子,萧姑娘又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给你看?”
太子摇了摇头静静道:“无,她最近都不来了。”
小豆子悄悄翻了个白眼。别说是萧姑娘了,就连奴才我都不想靠近主子你!自打皇上下旨确定了神慧郡主的婚期,您那是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宣王殿下!如果说之前就彼此感情淡薄,如今更是如同眼中刺一般。
就算神慧郡主打小是您看着长大的,但终归是要嫁人的,更何况郡主她只是义妹,不是义女。您至于看着宣王咬牙切齿,一脸岳父看女婿般的探究、不满与焦虑么?
须知,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腹诽到这里的时候,小豆子在心中吐了个稀里哗啦,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太子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负手看天:“昨晚潜入清光殿之人,可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