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听得酸楚,伸手用衣襟为断浪拭汗,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凄苦。“你若当初如此,你们一家三口便在恋江团聚,何来这些是是非非,因果报应……”
断浪默然,低头继续为幽若捶腿。“都是奴才过去的事了。奴才已然如此,那女子也……也死了……”
伊锁眉,纵使诺言灰飞,仍有几番爱怜……萦绕心头……
皇后几夜未睡,每每夜半惊魂,总是深夜梦醒,拉过侍女怜心,大呼“有鬼”。
“娘娘啊,你日夜如此……已是神色憔悴……王那日瞧见还问奴才,”怜心试探着说
皇后微一蹙眉,“你怎样说的。”
怜心会意一笑,“奴才说娘娘忧国忧民更忧大王,常常打坐念经到深夜,以致面色憔悴,王听了很是喜悦。”
“丫头不枉本宫提拔,”皇后心中又想起诺妃的话,不仅浑身一颤,心中一寒,心道:“我命人残害那么多龙儿,如今梦魇相缠。如是报应之说是真的?”
怜心又说:“娘娘传诏的御医已经来了,让他进来吗?”
“不,不必了,”皇后连忙甩手,却又低声说:“你叫他配一份特殊的安胎药,明日送到妗宫给彗贵妃。他为本宫效力,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他。”
“是”,怜心笑盈盈地走出皇后寝宫,想要去找那御医嘱咐交代。沿途竟碰上断浪,她哪里认得断浪,只是见着装是个太监,便说:“劳公公让路。”
断浪却阻住不让,“怜心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怜心心中虽然恐惧,但为皇后办事多年素有经验。“公公是哪个宫的奴才,好生不懂规矩。怜心是皇后的贴身侍婢。你家主子多大的能耐,胆敢私传宫女。”
断浪曾为侍卫,自是孔武有力,几下便擒住怜心,“灼华宫幽妃娘娘有请,姑娘可别不识礼数。”
怜心心中惧怕,不敢再反抗,只得跟着断浪转了方向向灼华宫走去。渐行渐远……人影走过,不留痕迹,犹如这场后宫之争一样……
破晓时分,怜心走到御药房,轻叩门板,御医开门,见是怜心,登时毕恭毕敬……如是说,药香肆溢……
谁人知,伊人意,斯人憔悴。才上眉头,计上心头……
“彗贵妃,安胎药已经送来了,”一女婢端上药碗。
彗雪连忙甩开,“倒掉,切莫让人瞧见。”
女婢应声“是”便转头去倒药,不料正遇上迎面而来的王和幽若,只得轻声说:“奴婢给王和幽妃娘娘请安。”
“你端着药要去哪里?这不是给彗雪安胎的吗?”劫枭问道
那小婢未与王蒙面,今日一见心中甚是恐惧,只得颤声说:“这是……是……”
“是妾身要她拿去放凉了再端来服用。”彗雪补充道。她托住小腹缓缓起身,“彗雪给王请安,彗雪不能上前作揖请大王降罪。”
劫枭径自上前扶住彗雪,“你还有三个月便要诞下龙儿,为我皇室开枝散叶,为王便是再昏庸也不能加罪于你啊。”
“彗雪让王忧心了。”彗雪一侧目,无限魅力尽在眉梢。
幽若对那小婢说:“还不快把药端给贵妃娘娘喝,”转而又向彗雪,“姐姐,幽若进门多时没有请安才当真有罪。幽若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妹妹不要如此……”彗雪见那小婢已将药端来便说:“本宫不是说了吗,药太热了。”
幽若走上前,端药碗反复轻吹,而后盛起一勺淋在手臂,故意应声说:“该死,果然烫手。”
劫枭瞧着心疼,忙问,“幽若,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不过恐怕会烫到姐姐,”幽若又反复轻吹,数次之后才端给彗雪,“已经适宜了,幽若懂点医理。这药过凉效果不好,姐姐趁现在快服下吧。”
彗雪正迟疑着,幽若又道:“姐姐可要拿稳了,别弄洒了。这药熬一次要好久呢。别浪费了御医的药和妹妹的一番心意。”于是将药碗稳稳放在彗雪手里。
劫枭也点头称“是”,“彗雪,你有幽若这样的妹妹,夫复何求?”
“是……是……”彗雪接过药碗,迟迟不肯服下……
幽若面露忧色,“姐姐怎么还不服下,定是幽若将药弄凉了,惹得姐姐不悦。”
彗雪心里恐惧,头痛便加深许多,腹中也是一阵剧痛,想她多年傲视群芳如今竟被亲生妹妹逼到如此境地。这碗药究竟是堕胎还是安胎她想也不敢想。微一动心念,便头痛难止。可如今王也在,不喝未免失了礼数……怎么办……彗雪心下一横,心道:“我倒要看看这药里 有什么名堂。彗雪端起药,仰面饮尽,一股凉意,蒙上心头……
劫枭接过空碗放在桌上,怜惜地说:“可苦了彗雪了,为王太 疏忽你了。这几日为王多陪陪你,如何?幽若,切莫吃醋啊!”
幽若笑曰:“哪有妹妹没来由地吃姐姐醋的道理。王便在妗宫好好住下,幽若来看望姐姐的时候可以向王请安,向王请安的时候又可以见到姐姐,岂不快哉。”
彗雪却不甚欢喜,“我怕自己怀有身孕,对王会服侍不周……还是妹妹……”这几日彗雪总担心皇后、依诺、幽若三人会害她的龙胎,又不能用力思考,故日夜小心堤防,寝食难安。现下她怕自己的多疑会被王发现,所以也不愿王来妗宫。
劫枭朗声大笑,“你们姐妹二人你推我让,难道为王不讨人喜欢?哈哈……我便在妗宫住一段日子,等到分娩之时,本王也能在这儿。到时还是幽若来照顾你的好。”
“不劳妹妹费心,姐姐会过意不去的。”彗雪见那碗药对胎儿没什么影响,心里已宽慰大半。
幽若端起空碗,“只要姐姐好好吃药,胎儿是无碍的。他将来一定像姐姐与王一样俊俏。”她低头暗笑……鬼魅妖娆。
王由幽宫搬到妗宫,但第一夜便未得安宁,彗贵妃深夜惊梦,大呼“不要害我龙儿!”并对王大打出手,直吓得劫枭日夜疲劳。住了数日便 再也待不下去了,彗贵妃的深夜梦魇也日益加深。
是是非非,花飞花落,缘生缘灭……
彗雪的幻想症日益加重,但她身怀龙胎,贵妃地位稳如泰山,后宫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宫中也有传闻说王早已厌倦了精神错乱的彗雪和日益衰老的皇后。少言寡语的依诺也不懂圣意, 唯有年轻貌美的幽若屹立后宫,尽得恩宠。
但在皇后的寝宫里,却是 另一番情景……
“说,你这个贱婢!仗着本宫宠你,竟也胆大起来!”皇后恶狠狠地瞪着怜心。
怜心连忙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怜心一直追逐娘娘又怎么会背叛娘娘。奴婢确实叫御医配的是堕胎药,怎么会……”
皇后不顾仪态上前甩了怜心一巴掌,“那你倒给本宫说说看,哪个孕妇喝了堕胎药还能像妗彗雪那样嚣张的。夜袭君王,本宫亏她做得出来!”
怜心颤声说:“奴婢……奴婢不敢说……”
“ 但说无妨。”皇后一摆手。
怜心低着头,怯生生地说:“现在宫中人人都说贵妃娘娘招了污秽,成天疯言疯语的,只怕……是被脏东西……也许邪气太重,百药不侵……”
皇后微一点头,“本宫倒是听说她最近精神上大有问题,可是邪气之说岂能当真?”
怜心继续说:“怎么不当真。听说贵妃娘娘害死过不少人,索命的鬼不敢平日出来,所以就乘娘娘怀孕的时候,身子虚,意识薄弱……”
“住口!大胆贱婢!没有完成任务就以此行污言秽语搪塞本宫!本宫偏不信什么鬼怪之说!”皇后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担忧不已。一念到自己曾经加害过那么多婴儿心中又怎会不恐惧?一想到一向智慧过人的妗彗雪也会对王大打出手确实事有蹊跷。莫非……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怜心求饶道。
皇后无心罚她,“下去下去,莫扰得本宫心烦,本宫心烦。本宫倒要看看妗彗雪这个疯妇能诞下一个怎样的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