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苏漠山并不亲近,甚至有些排斥。从他有记忆起,他的世界里只有母亲,而苏漠山整日忙碌,一个月里能见到的次数很有限,而有限的几次见面还总是不能留下愉快的记忆。
自从母亲去世,他对苏漠山的不满情绪终于爆发了。苏漠山指东,他一定向西,苏漠山说好,他一定不屑。于是,先是高考坚持医科,然后是毕业坚决不去苏漠山安排好的知名医院,最后是买了立体城的房子,搬出家,远离苏漠山的控制。
只可惜,血缘的牵绊让他永远无法做到真的远离。
闪电越来越密集,突然很想听到雷声,也想感受一下暴雨之前的冽冽风,苏浅走出了办公室。来到这层的平台之上,风立即灌了进来,挺括洁净的白大褂被吹了起来,像飞翔的白鸽。
风将云层迅速的聚集,乌云下上翻卷,雷声阵阵,震撼又悲壮,雨点终于砸了下来,苏浅只得退回到楼道中。
岳翎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玻璃门外的风雨,亦看着苏浅。
苏浅不禁皱了眉:“这样的天气,你不会不舒服吗?怎么还跑到这里吹风,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岳翎扬起笑脸:“曾姨请你过去,我是当跑腿的,刚到而已。”
“化疗还顺利吗?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苏浅关切地问。虽然岳翎是骨科的病人,但是她喜欢他,经常过来普外找他,和很多普外的病人都熟悉了。
“还好吧,至少今天我觉得没有那么疼了。”岳翎开心地说:“我刚才在安逸姐的帮助下和一个法国的男生在线聊天来着。他说很佩服我呢,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才学了两个学期的法语,就可以和他沟通了。”
苏浅看着充满生气的岳翎的笑脸,他感到欣慰,本来这个小姑娘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很虚弱了。
推着她的轮椅,苏浅走进了曾嘉兰的病房,她正歪头看着窗外。安逸没有在病房里,可能已经回去了吧。
曾嘉兰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苏医生,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第二组化疗结束,各项指标要都正常了才可以。”
曾嘉兰担忧地说:“太长的时间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就是出院了,也需要修养,你要忙碌什么呢?”苏浅有些不解,都已经退休的曾嘉兰有什么可忙的呢?
“等有合适的人选接替了我的位置,我才能踏踏实实地休息啊。”曾嘉兰指了指桌子上的档案袋:“前阵子看苏医生对这次的竞选有些兴趣,这里有报名表格,苏医生也填一张吧,要是委员会中有苏医生这样的人该多好。”
业主委员会吗?苏浅摇头,那只是帮程诺拿到资料而已。
曾嘉兰看他摇头,刚要说什么,苏浅的手机振动起来,苏漠山竟然已经到了。
从曾嘉兰的病房走出来,苏浅直接去了医院大厅,果然苏漠山正从宾士车中走下来,又对司机说了几句,才走进医院的大门。
一眼就看见了玉树临风的苏浅,苏漠山的心头一热,然而眉头却不自觉的纠结起来。一表人才的儿子,偏偏喜欢和自己做对,真是不幸。
面对一看到自己就皱眉的苏漠山,苏浅早已见怪不怪了,直接转身带着他走到了候诊区,递给他一杯自动售卖机里的咖啡,然后坐了下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苏漠山接过咖啡,也坐了下来,一路过来,正赶上瓢泼大雨,这样的风雨在他的一生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抿了一口廉价咖啡,苏漠山忍不住又皱眉,压低了声音说:“今天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商量?这个词汇几乎没有从苏漠山的口中说出过,苏浅听着意外,于是默不作声。
“听说这里要进行业主委员会的换届选举,我希望你能去争取那个会长的职位。”苏漠山一向开门见山。
苏浅听了想笑,但他忍住了,淡淡地说:“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我没兴趣,而且也没有那个时间。”
苏漠山早就料到苏浅一定会拒绝,所以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仔细端详了苏浅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应该多与人沟通,不要封闭自己。”
“我不喜欢仕途,早就和你说过的,你不是也只是在从商吗?何必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事强加给我呢?”苏浅波澜不惊地陈述着。
“这不是仕途,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做环保的事业,但这份事业并不容易,需要沟通的地方太多,而你总是这样与世隔绝,是无法继承这个事业的。”苏漠山一改往日的粗暴,心平气和地说着。
不想和他争辩,苏浅站了起来:“要说的事就是这件吗?没别的事,我得回去了。”
“那你忙吧,我去你家里等你下班,一起吃个晚饭。”苏漠山亦站了起来。
“密码是我妈的生日,你过去吧。”苏浅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办公室,才觉得有些气闷,苏浅拉开了窗,清凉的雨丝与凉薄的空气一下涌了进来,雨还在下个不停。
苏漠山没有直接去苏浅的家,而是走进了特灵公关的大门,虞嘉受宠若惊,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愣了两秒才连忙说:“伯父是过来看苏浅的吗?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我已经见过他了,现在是特意过来看看你。原本在城里做得好好的,非得搬到这里来,连见你们一次都很难。”苏漠山对虞嘉的态度与对苏浅的截然不同。
“这也是城里啊!”虞嘉拉着苏漠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非常亲昵:“这里年轻人多,又时尚,而且苏浅来了,我当然也得过来。”
苏漠山心底有丝尴尬,要是能攀上虞家这门亲家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苏浅对虞嘉一直是拒之千里的样子,自己自然不能强迫。不过,一个闪念在他头脑中立即形成了一套可行方案,于是他放松了心情,继续和她聊了起来,直到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