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宁反驳:“你该知道,有很多错误可以弥补、挽回,可是有的错误却不可以,比如杀人。而你对安逸的行为与谋杀她没有什么区别,别以为她不善于表达,就内心不脆弱;也别以为她忍让就是没有自尊。也许你都不知道,其实她有很多时候是自卑的,你这样的伤害,对她很残忍。”
“我知道她有多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多么罪不可恕,但这至少说明,她爱我,所以才恨之入骨。”谈笑是有备而来的,他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接受贝宁所有的指责。
贝宁冷笑:“今天,我约你来这里,不是想听你解释的,只是想告诉你,别再纠缠安逸了。也许你觉得破镜重圆是个好词,但我一直认为这个词本身就是错误的。不论是古代的铜镜还是现在的镜子,只要碎裂了,就重圆不了,哪怕完美地拼合在一起,仍掩饰不了那一道裂痕。安逸不善于表达,她会把这些都埋在心里,即使对你日后的行为有所怀疑,也只会作践自己,所以我必须替她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有的错误也能成就另一个神话。”谈笑举起手中的一瓶葡萄酒:“就像这酒,在它之前,没有人知道发霉的葡萄,也能酿出如此甜美的佳酿。”
贝宁摇头,难以置信。
谈笑立即说:“这是著名的伊甘贵腐甜酒,它就是在一次错误下产生的。1847年,庄主错过了葡萄采摘季节,葡萄已被贵族霉侵蚀过,发生了霉变。不过庄主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酿酒,竟然发现此酒口味更加甜美。
我们一贯的认知,是对已经发生的错误,要么改正,要么摒弃,而他选择了接受,从而使葡萄酒中出现了一颗璀璨的新星。
我知道你是有胆识的女人,对已经发生的错误并不全是摒弃,我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更需要你的帮忙,见证我的诚意。”
“证明你什么呢?又见证什么?霉菌吗?”贝宁被他的说辞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对葡萄酒没什么研究,但是我至少知道,每个人都是一个酿酒师,将所有的往事加入酒中,你加入什么,年老时打开,酒中自有你的人生写照。也许是沉香、也许是平淡如水,也有可能变成了醋,更有可能是一坛腐坏的东西。
而做为酿酒师,自己应该知道该加入什么,不该加入什么。我想在多年后,开启一坛沉香,而不是其它。”
谈笑一时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能言善辩的贝宁。
贝宁继续说:“对于你所谓的错误,安逸不想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也无心了解。如果你真的爱过安逸,你就该从此消失,不再出现。她会难过一段时间,但会是有限的时间,而如果你继续纠缠她,那么她的痛苦就会绵延一生,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这么做。”
安逸七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怎么也算不上是喜剧,但至少比沉沦一世要强。
谈笑心里急,但依旧淡定地撕开这瓶Chateaud‘Yquem1921,又从衣兜里取出酒杯,倒上一点儿,递给贝宁:“不管怎样,你都该尝尝这酒,也许可以改变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不会改变,但是我可以品尝这酒,做为祭奠。”贝宁接了酒杯,一饮而尽,这句话,这杯酒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其实这真的是一场错误,前不久陪一个朋友去医院做检查,他结婚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孩子,检查结果是他患有无精子症。究其原因是他小时候得过腮腺炎而且转了前列腺炎,才造成这个结果的。当时我就想我也是得过腮腺炎的,会不会也这样,你也知道,安逸很喜欢小孩,如果我这样,我无法面对她,所以才……”
“那你又回来找安逸,就是说你又没事了?”贝宁皱紧了眉,对于那些医学上的事,完全不懂,但是对谈笑的这个行为,有那么一点儿理解了。
“是的,当时因为第二天就要去登记了,可我不能让她不幸福,所以才那样做,后来检查结果在周四出来,我没事。”谈笑低着头。
“这有些太戏剧了,我以为只会在电视剧里发生。”贝宁眯着眼睛,缓缓地说:“还需要验证一下你说的真伪,如果你所言不假,我会帮你。”说着她走出了葡萄园。
谈笑坐了下来,在圆圆的砾石上,一杯接一杯地品尝着源于错误的佳酿。心情并没有因为暂时通过了贝宁这一关感到愉悦,反而更沉重,因为他以后一直都要去圆这个谎了。
终于起风了,且风势越来越大,葡萄叶刷刷作响,藤蔓也摇摆起来,雷声亦隆隆传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吃了午餐,苏浅走回办公室,该复核一下手术记录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从衣兜里掏出,竟然是苏漠山的号码,苏浅皱了眉,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自己走去茶水间倒水。
回来的时候,手机依旧执着地震动着,苏浅只好接了起来。
洪亮的声音立即响了起来:“今晚有空吗?回家吃个饭吧。”不容拒绝,电话就挂了。
苏浅凝视着手机上的光亮熄灭,无奈地将它塞回兜里,心情更是烦乱。
室内的光线愈发暗淡了,苏浅站起身,点亮了节能灯,与骤亮的屋内相比,外面的天空更加阴沉。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一场暴风雨来得正是时候。他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转去总经理办公室后,修长的手指有些不耐地敲击着桌面。
终于又听到了苏漠山的声音,苏浅连忙说:“今晚我还有事,而且下雨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在雨后的道路上行走。”
“你下午没有手术吧?我过去找你,你等着吧。”苏漠山的语气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浅不情愿地挂了电话,看来一个小时的车程还不算远,应该再远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