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不去吃饭的时候,心里期盼着的,就是能有一个亲人在意她,能来劝着她去吃饭,给自己一点温暖。
听到黛玉软软甜甜的话,徐若凡心中蓦地涌出一股心疼,原来,她哭的,却是因为这个。
在贾府中,她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竟会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话,哭得这样?
“乖,别哭了,等你到了咱们自己家中,天天都看着你吃饭!”徐若凡轻拍着她的肩背,惹得黛玉登时红了脸,忙往后退,却不妨她是坐着的,几乎不曾仰倒,却给徐若凡伸手捞住了她柔软的身子。
黛玉心里越发羞涩起来,垂眸正好看到徐若凡身后地上似红花绽放,滴了数滴鲜血,不觉惊慌起来。
王嬷嬷忙过来扶着黛玉,又忙扶着徐若凡去屏风后歇息,将他伤处又重新收拾了一番。
雪雁和春纤原不是多嘴之人,自是将血滴等都收拾妥当了。
待得王嬷嬷出来,黛玉脸上仍旧有些羞色,只是低语问道:“可好些了?”
王嬷嬷忙道:“姑娘放心,将军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受了伤,发了热,又不妨伤口破了,已经收拾妥当了。虽说三姑娘答应了告诉链二奶奶,只是谁知道什么时候送来?我竟是亲自去药房那里让他们配些药熬了,服侍将军吃了才好。”
黛玉沉吟片刻,吩咐雪雁取些碎银与她,道:“那药房里配药的,原是贾菱,最贪喝酒,给他些酒钱,弄些最好的药。”
王嬷嬷答应了,自去料理。
这边黛玉也是饮食无心,吩咐人撤下了,只留下了鲜鱼汤温热着,好等徐若凡好些了再喝。
重新换了衣裳,黛玉缓缓步出房门,站在屋檐下,静立半晌,打量着外面的绵绵秋雨,竟似丝线一般,扯不断,如乱麻。
突然一阵秋风透骨,不觉心头堵着,黛玉只管依着门咳嗽起来,声声轻,却撕心裂肺,只咳得面红耳赤,腮上压倒桃花。
唬得雪雁和春纤忙出来责备道:“姑娘这是做什么?竟是不爱惜自己身子了,出了门,也不加件衣裳!”
黛玉伸手摸了摸脸,也觉得有些烫手,咳嗽了一阵方道:“原是旧疾了,不过就是咳嗽一阵罢了。”
雪雁扶着黛玉进屋,才冷笑道:“姑娘倒是旧疾,偏生也没人留意。那宝姑娘旧疾犯了,也不过就是咳嗽几声,忙得府中翻天覆地似的配什么劳什子冷香丸!我原说这地方住不得了,幸而该走了,好歹再住个把月罢了。”
春纤见黛玉面若桃花,越发红得似沁出血来,心里只是十分担忧:“姑娘倒是只顾着别人了,如今病了,很是该找大夫来瞧瞧!我这就去回老太太去!”说完,便要往外跑去。
却给黛玉止住,淡淡地道:“不用去了,何必给外祖母生这些烦恼?倒是没的让人说咱们潇湘馆里尽是生事儿。”
便只歪在床上歇息,倒也并不觉得什么,只是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徐若凡原是毅力惊人,此时听到黛玉的声声咳嗽,似乎撕扯着他的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可巧雪雁也送东西进来,徐若凡低低地道:“雪雁姑娘,烦劳你一件事情。”
雪雁忙笑道:“将军快别这么说,有什么吩咐,自是说得,雪雁一个小丫头子,哪里担当得起将军这么说。”
徐若凡点头道:“请雪雁姑娘取纸笔与我,写封书信打发人送出去,自会有太医来与姑娘诊脉。”
雪雁也是个极伶俐的女孩子,见徐若凡受伤的时候,黛玉愁容满面,对自己倒也没有想着;如今到了黛玉咳嗽,徐若凡也是如此,也没先想到自己,可见竟是将黛玉的病放在心中,不觉添了三分敬意:“将军略等等,这就去拿来。”
潇湘馆中笔墨随处可见,雪雁捧了笔墨来,徐若凡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便折好放进信封中,淡淡地吩咐道:“打发个小厮,送到一家杏林药铺,不多时,自是会有人来替你家姑娘诊脉。”
雪雁听了,眼里有些狐疑,虽不曾出去,倒也听说过杏林药铺,听说原是当朝云太医的所在,那云太医医术高绝,偏生孤僻成性,除了与皇家诊脉之外,余者便是给贫困百姓瞧病,时常赠药,有善医之称。只是唯独有一件,极其厌恶豪门贵胄,甭管你是不是有千万金相请,他也绝不登门珍视。当日里宝玉生病,王夫人也曾打发人去请,可惜不得其门而入。
却不曾想,雪雁打发婆子去送信儿,不及半日,就听得前头说云太医来了。
贾母等人素知云太医乃是皇宫中的红人儿,但凡王公贵胄,谁请得动他?心中只纳闷他为何而来,忙吩咐人快请,又命太太奶奶们不用避讳,含笑道:“怪道昨儿个夜里红烛结了又爆,竟是太医亲自过来了。”
云太医脸上倒也有些和气,道:“老太君倒也不用如此生分,在下只是听说未来的徐将军夫人受了些伤,又吹风病了,咳嗽得厉害,竟是不曾请得大夫,故毛遂自荐而来,与将军夫人瞧瞧脉息,也好让将军放些心。”
听了这话,贾母心中蓦地一跳,瞪眼看着凤姐道:“玉儿什么时候病了?怎么你们竟也没人在意的?又怎么伤着了?”
凤姐原是不知道,探春忙在碧纱橱后头款言道:“才去给林姐姐送东西去,倒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手上因弹琴给断弦割伤了,已经包扎好了,因恐发热,故嘱咐我回头跟链二嫂子说一声,让配些发热的药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