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对峙,我败下阵来,颇为气恼的摘下玉佩,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你可能没理解本王的意思,不止脖子,你身上的每个地方都不能碰着玉佩,否则,本王依旧会不小心的!”
一口气憋在心里,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恨恨的闭上眼,命令自己冷静,在他那里,我是占不到便宜的。
“往后,本王要时时刻刻看见那白玉娃娃戴在你的脖子上,否则……你该知道会如何吧?”
撂下最后的威胁,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气恼的瞪着已经见不着人影的门口,我一把抓起那只白玉娃娃,作势便要朝地上砸去!
炎京城门大开,夹道人头涌动,在这炎热的七月午后,杵在烈日之下,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城楼之上,琉璃樊龙瓦片泛着炫目的光华,张扬的炫耀着它华丽的身姿,点点流光,令城楼下的人群不适的闭目,欢呼声亦有些沙哑慵懒。
我一身雪纺薄纱宫装,天蚕丝制面纱覆上面容,静静地,若无其事的,站立在正从城楼上遥望远方官道的连城炙身后。
他似笑非笑,别有意味的目光不时的向我看来,不等我细细品味那隐含的心思,便又迅速的转离,微眯着眸子看向远方。
只是那慵懒邪魅却透着轻柔淡笑的样子,令我心惊不已。
面上看似无事,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其实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那即将到来的使臣,会是谁呢?
心里有百个不确定,希望是凌哥哥,却又祈求不是他,想要见他,却不知相见还能如何。
物是人已非,天是天,地是地,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心,又有些痛了,却非情毒作怪,而是深知一切都不可挽回,都不能重来的悲哀无力。
连城炙望着我,视线落在脖子处,已不知是第几次笑了,隐着得意,是计谋得逞后的嚣张,是我屈服的无奈。
白玉温润,那人形白玉娃娃悬在薄纱宫装之外,即便隔着一层纱绸犹能感觉到沁凉穿透渗入肌肤,在这燥热午后无疑是我的护身符,消减了烦闷,让我不至于因中暑而昏眩。
我终是没勇气将它砸碎,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那随之而来的怒意,伤痛过后,深知伤痛的恐惧。
便叫自己暂时屈服,随了他的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不在乎也罢。
天蜀国使臣行至圣炎朝,这接风洗尘之事自是由连城炙接过,在王府下榻,正好此次出使赶上太后五十寿辰,明日便要入宫,一直留到太后寿辰之后。
这其中诸多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我知道,虽是借着替太后祝寿的名义来访,亦是天蜀国对圣炎朝不得不行的屈服。
凌哥哥一直处心积虑,养精蓄锐,积蓄国力,然而,圣炎朝岂能看着天蜀国坐大?
虽说有一个我以和亲郡主身份作为人质嫁入圣炎朝,却又与天蜀国王室并无太大关系,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养女郡主,即便日后两国开战,亦不会有谁会在乎我的。
沐阳王爷以为只要我嫁入圣炎朝至少能拖迟兵戈相向的日子,却不知充满野心的圣炎朝又岂会因此干休,放了一统天下的决心?
至今的情形看来,牺牲了一个我,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反倒边境事宜处处为圣炎朝压制,边关几处战火燃起。
圣炎朝似有似无的挑衅,摆明着欲激怒急求安稳的天蜀国,屡次被侵扰的天蜀国,又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到何时?
那是国家大事,暂且不论,最不明白的是连城炙的心思,他这忽如其来的温柔令我猝不及防。
藏在他心中多年的恨意被雪藏,不知道何日翻出,他的霸道又岂能容许我的无动于衷,只怕久久不耐,便又会阴鸷的爆发,烧的我体无完肤。
他的恨,太浓烈,哪是轻易可消除的,虽然也无法控制的爱了,却是缠着恨的爱,就看是爱多还是恨多。
城楼下忽然传来骚动,向下看去,竟是那日护送和亲队伍的云濂大将军。
骑在一匹赤色骏马上,烈日之下他犹是一身青色衣衫,腰间宝剑恍惚着耀眼光芒,森冷阴寒。
这剑,该是多少人的鲜血铸就?
他面无表情的翻身下马,潇洒利落的身姿惹来许多姑娘家的叹息,一双双爱慕的眼神始终追随,一直延伸到城楼之上。
城楼士兵见着他双眼放光,满是崇拜,恭谨的躬身行礼。
连城炙与他似是打着哑谜,两人交换着我不懂得眼神。
冷漠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眉心隐隐蹙起,却只是一瞬,便又隐去。
欲对我行礼,却被连城炙笑着打断。“云濂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兄弟,殇儿是本王的王妃,行礼有些见外了。”
云濂一怔,微微勾唇,算是浅笑着,对我微微抱拳,便转身看着远处渐渐行来的车马人群,不再说话。
他是冷漠的,那个笑真的很不适合他,然而却不知为何,心中竟会对这个冷漠的陌生男人有一种熟悉感。
迎亲那日相见便有如此感觉,几乎让我以为,以前与他是见过的,只不过被我们忘却了。
那一头涟涟白发,用青玉带束起,悬垂在身后,就像是白色瀑布般。
那发,究竟是为何而白?
怔愣间,城门下忽然响起迎宾的号角声,浑厚的音调冲破热浪,传遍了整个炎京城!
远方如长龙的队伍缓缓行进,有圣炎朝的兵士,也有天蜀国的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