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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肉

“懂得花钱的人,才懂得怎么挣钱。”这句话是陈翰坤的口头禅。这几年,陈翰坤做生意发达了,有了钱之后,他便开始享受生活,该吃该喝的、该玩该乐的,一样都没落下。

可惜世事无常,乐极生悲。当陈翰坤吃喝腻了、玩乐够了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于是,他上商店和医院买了一大堆补品补药,又花钱请了营养师给自己调配饮食。谁知可着劲儿地折腾了半天,身体依然不见好转。他这才意识到,提前透支生命的代价不是钱可以买回来的。

这天,陈翰坤老家的一个朋友来城里看他,见他一副恹恹的模样,便问他哪儿不舒服。陈翰坤叹了一口气,道:“哪儿都不舒服,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活几年啊?”

那朋友是个明白人,听陈翰坤这么一说,顿时就猜透了他的心思,问道:“你真想长命百岁?”

朋友这话问到陈翰坤心口上了,他忙不迭地点着头,问道:“你有办法?”

朋友摇了摇头,陈翰坤脸上立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朋友见状,犹豫了一阵之后,终于又说道:“我虽然没有办法,但有人有办法。”

“谁?”

“你还记得老家的阿冯伯吗?”朋友问道。

“那老不死的,我怎么会不记得……”陈翰坤的话说了一半便噎住了,表情变得十分诡异。过了好半晌,他才用颤抖的声音问朋友:“他还活着?”

朋友点了点头。

陈翰坤记得自己十几年前离开老家,出来闯世界的时候,住在海边的阿冯伯便已经是九十几岁的老头了,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死的话,怎么也得一百多岁了吧。

“其实,不光是阿冯伯长寿,阿冯伯家里的人都很长寿,就是他的孙子,现在也有五十多岁了吧,身子骨看上去健朗得很。他们家虽然是渔村里最穷的人家,却是最长寿的人家啊。”朋友还在感概着,不过陈翰坤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巴不得立即动身,赶回老家去求见阿冯伯。

第二天一早,陈翰坤就把家里没有来得及吃的补品补药收拾了几大包,和朋友风风火火地赶回了老家东岸村。

回到东岸村之后,陈翰坤就直奔村尾的阿冯伯家而去。一进门,便看见满脸皱纹的阿冯伯正坐在床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叶子烟。

“阿冯伯,还记得我吗?”陈翰坤满脸堆笑地和阿冯伯打着招呼:“我是坤崽啊,小时侯经常讨你骂的那个坤崽呀!我回来看您老人家来了。”

阿冯伯瞟了一眼陈翰坤放在桌子上的补品补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好在这时,阿冯伯的小儿子冯生回来了,他认出了陈翰坤,将他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陈翰坤成了阿冯伯家里的常客,他把生意场上和人打交道的那些手腕拿了出来,用在了阿冯伯一家人身上。除了阿冯伯以外,其他人都被他哄得笑逐言开的。

眼看着时机渐渐地成熟了,陈翰坤便向冯生询问起他们家的长寿秘诀来,冯生先是支吾了半天,后来实在抵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明天半夜,你来我们家吃饭吧。”

“去你们家吃饭为什么要半夜啊?”陈翰坤不解地问道。

“明天月圆之夜,是水鬼出没之时,我们会去逮水鬼。”

“水鬼!?”陈翰坤吃了一惊。

冯生邀请了陈翰坤来家里吃饭,便已不再避讳,索性竹筒倒豆子般地对他说道:“在海里淹死的人,如果有心事未了,魂魄便会化作水鬼,藏在海岸边的礁石缝里。如果有人在晚上下海的游泳的话,水鬼就会凫上来将人抓入海中。”

冯生说到这儿,看着陈翰坤张大了嘴吃惊的模样,不由得越说越得意:“不过啊,只要你吃上一口鬼肉,包你身强体健、长命百岁。”

“鬼肉!”这一次,陈翰坤的嘴真的合不拢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你得记住,只能半夜过来,不能来早了。”冯生最后给陈翰坤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陈翰坤好容易捱到了天黑,便迫不及待地往阿冯伯家里赶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冯生叮嘱的话,这才想起,离半夜还早,于是便转身往回走。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觉得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不回去了,偷偷地瞧瞧冯家人是怎么逮水鬼的。

阿冯伯家附近有块石头,正好做了陈翰坤的藏身之地,他躲在石头后面,悄悄地窥视着阿冯伯家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冯伯家的大门打开了,门里陆续走出来几个人。借着明亮的月光,陈翰坤认出了那几个人正是阿冯伯的两个儿子和孙子,他们径直朝海边走去,陈翰坤也急忙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到了海边,陈翰坤找了块能够看见海面的礁石躲了起来,他远远地看见阿冯伯的孙子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往身上涂抹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似乎是一种油脂,让阿冯伯孙子的身体在月光下看上去油光水滑的。

阿冯伯的孙子涂完那东西之后便下海了,他游到离岸边大概有两三米的地方,就不再继续往前游了,而是仰面浮在海面上,一动也不动。那情形十分诡异,看得陈翰坤心里一个劲儿地发毛。

就在这时,留在岸上的阿冯伯的两个儿子,也一左一右地朝海里走了过去。下海之后,他们游水的动作十分轻盈,几乎没有溅起什么水花。当他们游到离阿冯伯的孙子大概还有半米距离的时候,突然潜入了水中,再也不见人影儿了。

正当陈翰坤看得奇怪之时,海面上突然有了变化,阿冯伯孙子周围的海水,像烧开了一般翻腾起来。随即,一道人形黑影从海水中冒了出来,那黑影动作十分敏捷,一把抱住了阿冯伯的孙子,就往水里拖。奇怪的是,阿冯伯的孙子却并没有挣扎,而是任由那黑影把他拖进了海水之中。

不过片刻工夫,海面上便又恢复了平静,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只剩下躲在礁石后面的陈翰坤,止不住双腿发软,浑身上下都瑟瑟地发着抖。

还没有等陈翰坤从恐惧的深渊中自拔出来,海面上又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只见两道人影从海水之中冲了出来,在他们中间,还横着一张沉甸甸的渔网。

那两道人影正是阿冯伯的两个儿子,他们迅疾地从海里游上了岸,拖着那张渔网,飞快地朝着家里奔去。当他们的身影掠过陈翰坤的身旁时,陈翰坤清楚地看到,渔网里罩着的,除了阿冯伯的孙子外,还有一个浑身黝黑的人形物体,那个“人”的身体看上去已经腐烂不堪,“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黏液,而它的双手,却紧紧地抱住了阿冯伯的的孙子,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翰坤终于回过神来,他亲眼看到冯生他们逮住了水鬼,是该吃鬼肉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狂喜,再也按捺不住,拔腿就朝阿冯伯家冲去。

陈翰坤敲开阿冯伯家大门的时候,一盆热气腾腾的肉块已经摆上了桌子。冯生把陈翰坤拉到桌前坐了下来,给他倒上了满满的一碗酒。

“来吧!难得你不嫌弃,今晚请你喝最好的海蛇酒、吃最香的鬼肉。”冯生说完,先夹了一块肉块放到陈翰坤面前的碗里,然后又才夹了一块丢进自己嘴里,一边大嚼一边大口地喝着酒。

陈翰坤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肉来。吃了几块之后,冯生见他面前的酒一口也没有喝,又端起酒碗来劝他。陈翰坤嘴里嚼着肉块,含糊不清地说道:“上次我检查身体时,医生说我不能喝酒。”说完,又捻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一盆肉很快被陈翰坤和冯生消灭得干干净净,陈翰坤看着空空的肉盆,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摸着胀得滚圆的肚子,舔了舔嘴唇,问道:“怎么只有你陪我吃肉啊,他们呢?”

冯生盯着陈翰坤,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阴鸷,他沉声问道:“你有没有偷看我们逮水鬼?”

陈翰坤心里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硬着头皮说道:“我绝对没有。”

冯生一言不发地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说道:“没有就好。今天我们逮水鬼时,出了意外,以前水鬼离了水后便没有了凶性,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回来的路上,网里的水鬼突然凶性大发,咬了大哥的儿子一口,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陈翰坤脱口问道。

“阿爹说,一定是有生人在岸上偷看我们逮水鬼,水鬼上岸之后被生人的气味刺激到了,才恢复凶性的。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能救醒大哥的儿子。”冯生说话的时候,一直盯住陈翰坤看着,那眼神儿,让陈翰坤的心里毛怂怂的。

“既然你家里出了事,我也不便久留。谢谢你请我吃肉啊,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去城里吃肉。”陈翰坤心里有鬼,不敢久留,赶紧借机告辞,离开了阿冯伯家。

当天夜里,陈翰坤悄悄地离开了东岸村,连夜赶回了城里。可是,当他的右脚刚刚跨进自家别墅里时,肚子里突然一阵绞痛,然后“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大堆半生不熟的肉块,随后便七窍流血,一头栽倒在地。

就在陈翰坤倒地的同一时刻,阿冯伯的孙子在家里醒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陈翰坤的老婆在自家门口发现了暴毙身亡的丈夫,急忙报了警。警察对陈翰坤的尸体作了解剖检查,发现他死于食物中毒。而致他于死命的食物,是一种海生的棘皮动物,这种棘皮动物的肉含有剧毒,而唯一可以解它毒的,只有一种和它共生的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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