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轩摇头,叹息声低不可闻。从小到大,婷岫那奸懒难缠,无事生非的性子他岂有不清楚的道理,本来也没指望婷岫会为这个家里的事有片点上心,只求她不要大呼小叫的把事情搞得尽人皆知也就罢了。
凝眸望着庭轩黯淡而索然的神气,紫凝心知他撑起这一家子也是极不容易的事,虽是替他心疼不已,为顾全大局,也不得不开口劝慰道:“到底是一家人,无论如何也是要多担待一些的。”
庭轩看着她,幽然道:“还是辜负了你一番心思。”被婷岫知晓的事,只怕过不了一天,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紫凝也不禁犯愁,“我只是怕庭恩日后难堪……”
“鸾青,你……”
正说话间,抬眼见孟瑶一手执了风灯,另一手搭了件外袍朝这边而来,将风灯交给庭轩,又体贴的将外袍披在他身上,只当紫凝不在一般,絮絮叮咛道:“夜深天凉了,还是添件衣裳吧。相公,可要小心啊……”
庭轩温和道:“若婷恩待会儿自己回来,就劳你在家中等侯了。”
“你只管放心就是。”孟瑶点头道,全无先前的娇纵任性,甚是令人欣慰。
两人出了院子,紫凝道:“不如你我分头……”
“不必。”不待她把话说完,庭轩便肯定道:“我想我知道婷恩去了哪儿?”
“咦?”紫凝讶异的眨眨眼睛。
跟随着庭轩往西边的那片树林子里去,羊角风灯的光亮投射在彼此身前的一小片地方,庭轩的脸也被朦胧的光影映得忽明忽暗,说不出的迷离恍惚,他沉静的语调就犹如一段悠长飘渺的梦境般,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是那么的不真切——
“三年前,我们逃离扬州,初到四坪落脚。那时的婷恩不过十四岁,尚未及笄,爹娘和大哥,还有叔婶一家都在那场变故中殁了,婷恩伤心欲绝,整日哭泣不已,心灰之下也曾数度偷偷离家不归,每一回,我与福伯都是在林中的溪边找到她,问她为何偏要来这里,她却说,这条溪水像极了扬州城外的那条小河,小的时候,大哥常常带着她去那河边玩耍捕鱼,好不快活。如今,人早都不在了,她也只能对着这溪水想一想他们昔日的样子,和他们说一说话……”
林中是一派冬日里枝条光秃的荒芜景象,而庭轩的话愈加添了无穷无尽的悲凉哀戚,愁恸绵缠如丝,紫凝难能自抑的泛上满眼泪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开口,言语凄凄道:“所以,每每婷恩有了难过伤心之事,她都会去那里,和爹娘,和大哥说说话……”
庭轩默默点头,灯影之下,他的眼角竟有一点晶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