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忙活了七、八日,才大致把刘府整理出个眉目来,烟尘洒扫、杂草尽祛,熏了清幽淡雅的九霂香在各房各室,除了那股子陈年攒聚的潮冷霉气,偌大的一座庭院这才看上去清爽利落些,像个可长久留住的地方了。
夜色凄迷,月弯浅浅一钩,淡漠如白霜。
是宿在这里的第一夜,早已熄灯多时,紫凝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连日来,事态进展得如此之顺,没有旁枝错结,且全在自己一手掌控中,想起这些,她就忍不住偷笑。
那远在江宁的张神匠想是存心报恩,心思颇细,怕她这买主等得心焦,三天前就已着人将第一批制好的纺纱机、织布机送来蓊城,并捎来口信,余下的会在一个月内尽数送齐。
如今,那四架精良的木器就齐整摆在东旁院内。响当当地“妙手神匠”果真是名不虚传,除去制造材质有所不同外,那绝妙的工艺竟让紫凝一阵恍惚,误以为眼前所见的就是织女姐姐那两架天界圣物。福伯和砚梅乍见之下,更是惊为天人,尔后便是不绝于耳的盛赞与感叹。
紫凝抿嘴低低笑出声来,翻了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
今儿个下午的时候,福伯大笔一挥,拟出了招兵买马的告示,他们盘算着明儿一早就张贴出去,二两银子的月俸对平常人家算得上丰厚,想必会有不少人上门见工,这几天又有得忙了……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许是窗子没有关严,两扇挤在一起“咣咣”的响个不停,扰人心绪。窗根儿底下有风漏了进来,紫凝起身过去,一手才搭上那木格的窗棂,隐约间,一阵抽抽噎噎的啼哭声突兀响起,夹杂在呼啸的凛冽风中,呜咽如诉,悲痛欲绝。那哀怨的气息穿透重重夜幕,刺进人耳中,传入四肢百骸,不由让人心头发毛,乍起点点寒意。
难不成真的有鬼?
紫凝按下眉梢,眸光一转,顷时已披衣出了房门。
那哭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又和着霍霍地风声飞卷不定,紫凝一时也辨不出确实的方向,只能在满院黑暗中细细查找、聆听——
忽地,一道飘忽的白影儿疾掠而过,无声无息,快得好似一场幻觉,掀起自左手侧的狭窄回廊间,又隐灭在尚思堂洞开的大门背后。
“谁?!”紫凝纤细的嗓音虽毫无惧意,却在这诡异频出的未央之夜,显出异乎寻常的薄弱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