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信看到他倒在地上仍用那双令人不爽的眼睛看着他,尤其是那目光真的让人份外的讨厌,上前去一脚踩着谢十的脸,“我看,我让你看,贱种就是贱种。”脚下越来越用力。
“小郎君。”小厮见谢信的脸上越发的狠,担心若弄出人命来就麻烦了,所以小声地劝了几句。
“哼。”谢信整了整衣衫,这才收回脚,看了眼谢十已经血流满面的脸,“记住今天本郎君和你说的话。”
“阿信,娘唤你,你怎么在这儿?”谢菱带着侍女提着红灯笼走过来,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谢十,颇为不屑地收回目光,“好了,你这段时间就安份一点,别在宅子里惹事,谢芙居然任由那可恶的汤妪在宅子里颐指气使,娘今天都心烦了一天,你还有心思跟一个贱种在此起争执。”
谢信不高兴地瞟了眼谢菱,“阿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烦死了,这内宅之事谢芙想管就由得她得了,你和娘也真是的,这也要争个半天。”然后才抬脚离开。
谢菱又端起姐姐的风范训了几句,谢信自然又回嘴了几句,两姐弟就这样拌着嘴渐渐地远去了。
谢十仍然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那双眼睛又如狼般看向谢信的背影,手中的拳头紧握,总有一天他会把今天的屈辱全部都还给谢信。
谢芙又看了眼少年眼中的狠劲,然后才拨开灌木丛,上前掏出一方帕子递到他的面前,“擦擦你身上的血迹,看着难看。”
在那微弱的烛光中,谢十只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君,他不记得府里何时有一个这样的主子?父亲的孩子很多,有母亲的仍能勉强活得像个人样,像他这样没有母亲的才会任人随意践踏,他不信任的目光在来人的脸上睃巡了一遍,哼了一声,“你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的戏,现在曲终人散了,你才来扮好人?”这人能这么快就出现,肯定是在一旁看了很久。
阿秋原本想要扶他起来的手顿了顿,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汤妪的眉头紧皱起来,这个孩子怎么对郡主出言不逊,她正要发话教训几句,却看到谢芙示意她别插嘴,她这才紧抿嘴唇站在一旁。
谢十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甩开阿秋的搀扶,“不用你们这班人假好心。”自己慢慢地爬起来。
“没想到还有一副犟脾气,颇有几分骨气,还不错,至少我喜欢。”谢芙笑道,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帕,然后盯着男孩那双如狼般的眼睛,“不过你没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吗?你以为就凭你这样不服输的气势就能打倒谢信吗?有勇无谋也就只能做那地底泥。”
“你凭什么教训我?看你的样子不外乎是谢家的客人,哪来的资格管谢家的事务。”谢十疑道,“要我向谢信屈服才能换来生存,打死我也不可能。”他有他的傲骨。
谢芙也没有因为他的态度不佳而恼怒,颇有一点当世名士的风骨,不过仍是过于棱角分明了,她伸手接过汤妪手中的小灯笼塞到谢十的手中,“过刚则易折,有时候适当的妥协也未尝不可,现在的你有何资格向谢信挑战呢?你应该想想看怎样才能为自己营造有利的局面,有勇有谋方才是大丈夫所为。”
说完这一番话,谢芙就转头离去,没有再看向谢十,阿秋急忙跟上去,而汤妪却是看了几眼男孩张口愣然的样子,摇了摇头,郡主实在太乱来了,然后才急忙快步跟上去。
谢十看着那个塞给了他小灯笼的男子的背影好一会儿,他又回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灯笼,这光线很弱,但是勉强能照亮他的前路,想着那人所说的话,瞬间握紧了小灯笼,他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握紧了拳头他也转身离去。
汤妪追上了谢芙,“那不过是当年郎主喝醉了酒与姬妾生下来的玩意儿,公主当时为了此事还与郎主呕气了许久,郡主又何须理会这等人?”她仍记得当年这孩子出世时,公主当时的身体已经不大好,又与郎主置气,自此就开始卧病在床,遂把这事交给了温娇处理,温娇暗下手段,没多久那孩子的生母就死了,她当时也是冷眼旁观,谁让这孩子的出生刺痛了公主的心。
谢芙回头看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小灯笼,在黑夜里冷然地答非所问:“我要剥夺温娇所拥有的一切。”
“郡主是看上那小子了?”汤妪闻言,有些惊愕地问出来,谢芙的某些打算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仍没有想过会属意那个小子,顿了顿后,叹息道:“其实若郡主能看上他倒是他的造化。”
真正让汤妪没想到的是当年厌恶至极的小子会在多年后入了郡主的法眼,只怕当年的公主也没有想到命运会如此作弄世人?若早知道还有这一出,当年她兴许会对那小子好点。
“妪,他今晚的表现,以他的出身仍能不卑不亢,再加上那双如狼一般的眼睛,甚合我意,你当知道,我现在身边最不需要的就是绵羊。”谢芙直视着汤妪那双目光复杂的眼睛道,然后才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她的住处里散发出来柔和的灯光,“说我看上他又言之过早,就像我对他所说的过刚则易折,一切就看他是否能懂得变通,不然也不能入得我的法眼。”
汤妪又再度叹息一声,“若当年公主没有滑胎,给郡主留下一个嫡亲的弟弟该多好。”世家大族里面,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撑得起门面的男丁。
谢芙拍拍这个老妇的肩膀,豁达地道:“妪又何须伤感呢?那早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能概叹我们姐弟无缘,况且现在的局面于我还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