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芙原本站起的身姿突然又跪坐回去,一脸为难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伯父问起,阿芙若不说,倒是阿芙的不是了。”遂添油加醋地把贾俦强抢民女的事情说出来,“那贾俦丝毫没有把谢氏看在眼里,还反问阿芙,说是他贾家的事情如何轮到谢氏来管?还有些更难听的话,阿芙毕竟是未嫁的女儿,终究不好学出来侮了大家的耳朵,最后还是阿芙扯了谎,把舅舅抬出来,贾俦这才放了那良家妇人,可见贾家在洛阳嚣张到何等程度?”她的一张俏脸蛋因为愤怒,倒是颇为嫣红,“侮辱阿芙倒也罢了,却把我谢家当成无物,阿芙怎能不气?当日之事王三郎也是亲眼所见。”最后更把王恺搬出来做证。
冉溥端起玉碗喝了一口酪浆,隔着玉婉看着那小丫头一副唱作俱佳的样子,这小丫头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的双眼虽然一副气忿难平的样子,但又格外的明亮,若不是对她的个性有几分了解,兴许他也会相信了她那真真假假的话,居然在谢家族长面前把王家抬出来,无非就是要激怒谢怿。
“哼!岂有此理。”谢怿一脸气忿地拍了一下长案,“他贾家不就是一个将种,有何资格骑在我谢家之上?居然不把我谢氏嫡女看在眼中?”
在这士族制度等级森严的社会里,王谢两家长期占据了士族的制高点,其他的家族也只能望其项背而已,贾俦藐视谢芙,那就是对谢家的挑衅,谢怿身为族长,听到谢芙的话一点表示也没有,那谢家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更何况现在还有客人在坐,若传出去,别人还道他谢家怕了贾家?
萧先生摇着羽扇笑道:“谢大人,在下与将军来洛阳也有好些日子了,这洛阳城里虽说王谢两家的门庭最为高贵,但是在下所见,贾家似乎已有凌驾于两家之上的态势,权势此消彼长,大人乃当世豪杰,又岂会看不清?在下倒是多嘴了。”送了一顶当世豪杰的高帽子给谢怿。
谢芙突然花容失色,掩着嘴一脸急色地朝谢怿道:“大伯父,是不是我们以后都要看贾家的脸色行事?”那一副惊慌错乱的表情落在别人的眼中甚是楚楚可怜。
谢怿安抚地看了眼自家有些慌张的侄女,“阿芙,无须担心,他贾家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这个胆子挑衅我们谢家,好了,这是男人的事情,阿芙暂且退下,往内宅去吧。”
“得大伯父这一句,阿芙就放下心来。”谢芙笑开颜道,见好就收,能有这效果就不错了,事情还要一步一步来,越急越不能成事。“那阿芙先且告退了。”说完,谢芙由阿秋扶着起身,转身出了正堂。
冉溥的眼角余光看到这小丫头那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已收,脸色又凝重起来,这小丫头看来想要挑起谢贾两家的矛盾,贾皇后是她的舅母,谢氏是她的宗族,依他这段时日所得来的情报,贾家收敛了很多,不若这小丫头口中一般目中无人,不过越是平静的湖面,底下的暗流越汹涌,这是他用汗与血换回来的认知。
出了正堂,阿秋扶着谢芙走在回廊上,她的脸上倒是有些疑惑,趁着前头引路的仆妇没留意,她小声地问道:“郡主,您怎么在大郎主面前撒谎呢?若大郎主去向王郎君问证,这谎言就会被拆穿,到时候大郎主怪罪下来,郡主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有几分急色。
谢芙看了眼阿秋眼中的担心,凑在她的耳朵也小声地笑道:“大伯父好面子,这么丢脸的事又岂会真的去找王恺问证?把王恺拉进来,无非多一个证人取信伯父而已。”更何况这个还是王家的人?大伯父断断不会在王家面前揭自家的短处。
阿秋有些瞠大眼睛的看着谢芙,郡主的变化之大让她每每都张大眼睛,她越来越猜不中她的心思,郡主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还是说这才是郡主的真面目?她是越想越糊涂了。
“阿秋,你不走,傻愣地站在那儿干什么?”已经在前方一丈远的谢芙回头喊着阿秋。
“奴婢这就来。”阿秋回过神,急忙小跑跟上前。
谢芙走后,冉溥与谢怿再商谈了几刻钟之后就起身告辞出来了,谢怿也不相留让管家把他们送出去,皱着眉看着冉溥离去,然后转身从另一边的门出去,往另一旁的议事厅而去,今天的事情他还要与幕僚商议一番。
阿一见到自家将军出来了,急忙迎上去,“将军……”
冉溥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话,阿一这才知道自己出格了,沉默地跟在冉溥的后面,朝萧先生耳语道:“先生,事情不顺利吗?”
萧先生用羽扇拍打了一下他的头顶,笑道:“阿一,你的头脑真的是长到脚底下去了。”
阿一不满地看了眼萧先生,就会玩莫测高深这一套。
冉溥对于萧先生与阿一两人的玩闹不甚在意,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这洛阳城权贵的房屋,画梁精致,处处可见奢靡之风,这洛阳城的权贵过于沉溺在奢侈的享受当中,想到北地因为长年的征战,民不聊生,百姓的生活越来越疾苦,这洛阳城的权贵偏偏无人看在眼中……
“冉将军。”
他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叫唤着他,回头朝那声音看去,只见大树后面的谢芙慢慢地现出身形,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他挑眉看了谢芙一眼,正见到她朝管家道:“赵大,你且退下,我与冉将军有几句话要说。”
管家赵大抬头看了眼谢芙,没有异意地道:“诺。”然后带着几个仆人退到几丈开外,谢芙这天之娇女非是他可以得罪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