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一定会一心一意为夫人办差。”周妪一脸感激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弯着腰退了出去,退出回廊后,行了两步,看到不远处有人朝她看来,她忙摇摇头,那个人见状,很快就闪远不见了,看来是回去向郡主汇报了,她也松了一口气,要应付这两方人马,少一点精力也不行。
屋子里,谢菱看着母亲道:“娘,谢芙看来是知道我们打的主意,以后她可能更难应付。”想到桓衡交给她的任务,她的心里现在也乱如麻,“这两天我给她送去五石散,她也没再当着我的面服用,只说待会儿就用,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还是没用?”
“阿菱,不要与她翻脸。”温娇喝了口酪浆,定了定心神,“这内宅就算安插了她的人手,一时半会儿也还不是她的天下,你要做的就是继续与她虚以逶蛇,桓衡那边你就抓紧一点,防止他过河拆桥,将来桓家巴上了贾家,还愁我们没有翻身的机会吗?”说完,她把玉碗重重地搁在案上,“她的婚期不远了,很快就不能在我们面前耀舞扬威。”
谢菱点头道:“娘,我知道了。”
清晨的鸟儿还在枝头吱吱喳喳,阿秋跪坐在谢芙身后给她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双手灵巧地挽了个双蛇髻,插上一枝芙蓉花形状的簪子,听着山水画紫檀木屏风外的老者带着涕音道:“汤妪说郡主懂事了,老奴还心有所怀疑,确是老奴的不是。”
“平叟,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幸得你们都不怪罪,还愿回来侍候我,阿芙甚幸之。”谢芙站起身,由阿秋给她穿上象牙白的长裙,扎好腰带,然后才又穿上绣有大朵粉色芙蓉花的内衫,外面罩上一件黑色无袖短袄,系上茜色腰带,再系上一条红缨福星玉绦环,铜镜中的少女倒是粉面含春,颇有一番风流体态。
“郡主折煞老奴了。”平叟磕着头道,虽然知道郡主看不见,但是他仍恭敬地行礼。
汤妪笑着带侍女们一面把屏风撤下,一面道:“好了,你倒是快点起来,郡主现在能重用你是你的福份,往后可要好好的驾马车,可不许让郡主有了闪失。”
“不用你说,我平叟也晓得。”平叟的脸上有着一股傲气。
谢芙穿着高头屐碎步轻移出来,笑道:“妪无须苛责平叟,咦,那个少年是你孙子?”她这才发现在平叟的身旁跪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长相粗犷,但是倒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感觉,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
平叟看到少年看着谢芙愣神的样子,伸手一拍打着他的后脑勺,笑道:“说是老奴的孙子也不为过,这小子的爹娘也曾是公主的旧人,只是前些年灾荒没熬过去,他来投奔老奴,老奴自当收留他,他倒是懂些功夫,所以老奴才让他来为郡主当个车僮什么的,还望郡主能赏他一口饭吃。”
“你叫什么?”谢芙感兴趣地问道。
“阿寿。”阿寿抬着头壮着胆子大声道,这个郡主像仙女似的。
“对郡主说话要懂得尊卑,别大声嚷嚷。”平叟又朝阿寿的后脑勺拍了一下,阿寿捂着后脑勺,不计较一脸憨厚地笑了。
谢芙因此笑了出来,“我要到主家去,叟就去准备一下出行的马车吧,妪留在府里把这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完,阿秋陪我去即可。”
“诺。”汤妪恭敬地道,从放流言,到清内宅,再到安插人手,她也算见识到谢芙的手段,至此才算真正的放心,尤其是那个周妪,郡主居然能把这人变成内应,这一招确实让她颇为赞赏。
用过早膳,汤妪伸手把那淡紫色的披风给谢芙披好,“郡主这次送的大礼,大夫人一定会很满意的。”
谢芙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离贾皇后的计划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也不能再拖延下去。
平叟与阿寿的马车赶得四平八稳的,谢芙坐在马车内看着纱帘子外面大街的景象,洛阳城还是繁华的,但是仍可见到一群乞丐在大街的两旁行乞,这是她以前没有留意到的,她的秀眉皱了皱,朝马车外面的平叟道:“叟,这街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乞丐?”
平叟闻言,把马车鞭递给阿寿,掀开马车帘子进来,跪坐在一旁的角落道:“郡主一直在深闺当中,对洛阳城的事情一定知之甚少,北地的战乱导致了许多的难民涌入洛阳城,还有一部分是无家可归的佃农,当然还有如阿寿般因灾荒而逃难的。”
“北地不是在冉将军的把持之下吗?怎么还是一团乱粥吗?”谢芙皱眉道。
提起冉溥,平叟的坐姿就端正起来,一脸恭敬地道:“正是因为有冉将军,所以逃难下来的人才会减少很多,要不然洛阳城会更拥挤,老奴也只是听闻的,北地胡人林立,汉人在那儿生存倍加困难,冉将军就算有经世之才,也未必能在短时间荡平所有的胡人,还我汉家江山。”
谢芙这才知道以前自己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兴许还不止如此,想到王恺提到的石氏一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冉溥的崛起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再加上当地的士族也不是吃素的,难怪,难怪他会自称大将军,而没有趁机称霸,只因时机尚未成熟……想到那个男人刚毅的脸庞,她的思绪飘荡得更远,涂着淡粉色指甲的手掌轻托着腮,她定定地看着那马车外面匆匆而过的人群发着呆。
“郡主,已到主家了,要下马车吗?”阿秋小心禀报。
谢芙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掌,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笑道:“下车吧。”阿秋小心地扶着她下了踏车板,她吩咐平叟与阿寿在此等候,看到仆妇快速地从里面迎了出来,“临川郡主到了?奴婢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