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简至繁,红月轮回。
那日我见我娘舞刀,红月果然不负杀戮之刀的威名,合着红月刀法,凌厉肃杀,简单地连花样也不屑,却是半分后路也不留。
这红月妖刀,从最初的守护之刃,到后来的杀戮之刀,森寒刀锋迸发的盎然血意,从未断绝。艳红的刀身似乎随时能淌下血来,杀意太过浓烈,不是我这样软绵的性子可以驾驭的。
我娘选中孟檀渊,是因为他心性坚定,即便是习刀之初,也未受妖刀本身影响。
我原本也觉得红月不是我的菜,但是观看雪镜尘舞了一遍轮回刀之后,我看着庭院之中落了遍地的萧萧黄叶,顿时悲伤逆流眼泪糊了满脸,骤然生出前途灰暗人生寂寞如血的沧桑。
在江湖的传闻中,轮回刀至繁,远胜红月。事实上,轮回刀从起手式到收势,一共九招。只不过,每一招之中又套着九式,每一式出七留三,又有九九八十一道后招。
天璇某次兴致勃勃地跟我八卦雪驼峰的风土人情,提到轮回刀,妍丽的面容也不由扭曲了一回。最后她用精炼的语言给自家的镇派之宝做了定论:学轮回刀,天分与勤奋一样都不能缺。
我听了她的总结觉得十分忧愁,忧愁得连饭都吃不下,蹲在墙角画了半晌的圈圈,才忐忑地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有那么一点点愚笨呢?”
天璇意味深长地瞧着我,无情地道:“还不如笨死呢。”
我的心顿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哗啦啦地淌着血……我断然是不愿承认自个儿愚笨,但有自知之明确实是我最显著的优点。
天璇大笑着捏我的脸:“哎哟,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可真招人。”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瞪她。
“啧。”天璇收手,后退两步,“若是没天分,肯吃苦也行。”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个样!我要是肯吃苦,我娘能把红月妖刀传给孟檀渊?我固然是个吃货,但这世上,还是有我不愿意吃的东西……头一个就是吃苦,再一个是吃亏!
谁那么缺心眼啊,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得吃苦?
天璇大于知道我在想什么,弯下腰直直看进我的眼中:“小少主,峰主严厉起来,是很可怕的哟。”
雪镜尘对我,倒是不严厉的,舞过一遍之后,刀尖点地,问我:“觉得如何?”
我眨巴眨巴眼睛,琢磨着此刻是老实回答问话好,还是直接打滚撒娇好。
雪镜尘略微皱着眉:“不许撒娇!”
我立马舍弃了打滚的念头,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道:“挺好看的。”
“好看?”雪镜尘不动声色,“怎么个好看法?”
我挪了挪脚,从地上捡起个枯枝,循着方才的记忆依葫芦画瓢地舞了一遍,头顶上飘落黄叶七八片,我晃了晃手中的枯枝,道:“用刀耍起来比较好看。”
雪镜尘定定的看我,笑了:“我就说,血罗刹叶展眉生平连认输两字都不会写,怎会有可能生出平庸的女儿。”顿了一顿,才慢慢道,“小叶子,你很好!”
我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激动,原本以我的资质,要学会这么一套复杂的刀法,起码得花上十年八年的。如今生硬地将整套刀法记下,不过是不想吃苦罢了。
雪镜尘抽出我手中的枯枝,倒转刀柄递给我:“再来一遍。”
我眨巴眨巴眼睛,果断地打滚撒娇:“今天已经练过了,明天再练!”
雪镜尘沉默地看了我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夹在两指之间晃了晃:“一百两!”
“义父。”我蹭过去,抱他的腿,“好事成双嘛,二百?”
雪镜尘收起银票,无限可惜地叹了口气:“明天再练吧。”
“别啊。”我抱着他腿的胳膊紧了紧,“一百两就一百两。”
“两遍!”
“呃……”我愣了,“义父,这价跌得也太快了吧?”
“嗯?”雪镜尘挑眉。
“嘤嘤嘤,人家练就是了。”我松开抱腿的胳膊,退后了七八步,运气起刀。
用刀跟用枯枝的手感完全两样,我的内力运转还不算太熟练,但驾驭轮回刀已然绰绰有余。等到两遍练完,我头顶上的那棵树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了。
我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汗,嗖地窜到雪镜尘身边:“义父,怎么样?”
雪镜尘眼中微光轻轻一闪,收了轮回刀,将银票递给我:“明天继续。”
这种练刀的方式甚合我意,我喜滋滋地点了点头。
雪镜尘见我痛快答应了,反而有些纳闷:“你要这许多银两做什么?”
我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收了,慢腾腾道:“天璇说,外面有很多的美人。”
“所以?”
“这年头,看美人,是要银子的。”
雪镜尘闭了嘴,转身就走。
我跟在他身后一溜儿小跑:“义父,你生气了?虽然你也很美,但是看久了也会想换换口味的嘛。”
“滚蛋!”
“嘤嘤嘤,义父让人家滚……”
“叶如花!闭嘴!”
我乖乖闭了嘴,进了屋让绿翘伺候着洗了脸,换了身衣服,偷偷摸摸去膳房找吃的。
当我手中的银票攒到五千两的时候,滟澜湖迎来了五年来第一个外客。
听绿翘说,是从千里迢迢的京城来的。
我娘自打生了我,就没再踏足江湖,只领着一帮心腹熟悉在滟澜湖闭关自守。对于不请自来的,滟澜湖只有一个规矩……过七杀阵不倒的,便是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