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义父哪里?”
“夫人一早带着孟护法闭关了,这院子就剩少主与奴婢两个。雪峰主那边来了人,让咱们搬过去住,也好有个照应。”绿翘细细答道。
我娘做什么决定向来不会通知我,我也不觉得惊讶,穿好衣服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前还不忘嘱咐绿翘:“把我房里那颗夜明珠带上。”
在滟澜湖,入夜之后都是不点灯的,大家伙儿都习惯了黑灯瞎火的拳来脚往,也不怕误伤。就连孟檀渊,都能在黑夜里来去自如。
可我不行,夜里没有亮光,就是个睁眼瞎子。
绿翘来滟澜湖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学了些寻常的轻功身法,这会儿上蹿下跳地取夜明珠,倒也没花多少功夫。她将夜明珠放进小包袱里,一手挽着包袱一手牵着我。
关好房门走了两步,绿翘问我:“少主,会觉得不舍得么?”
我摇了摇头,又不是不会来。
绿翘闻言看了看我,清澈的眸子略微一闪。到了雪镜尘的居所,绿翘在廊下停住脚步,抱着包袱道:“少主,你进去吧,我去看看卧房。天冷,也不知道雪峰主这里有没有加火盆。”
我的衣服又穿多了,行走起来十分不便,等我挪动着蹭进去,在空旷中房间中极目一望,才发现雪镜尘坐在桌边,穿着白色的单衣,欺霜赛雪的,手里握着一卷竹简。
雪镜尘目光不离竹简,只静静道:“天枢,你看如何?”
“珠圆玉润,滟澜湖这么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狼窝,似乎养出了小绵羊呢。”一声轻笑自窗边传来。
我转头去看,只见一抹淡青嵌在荒沉的幕景之中,窗外一支红梅正自吐艳,却不及那人眉眼间三分笑意来得醉人。
天枢走到我身前蹲下身,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怎么,小丫头,被叔叔我迷倒了?”
我眨了眨眼睛,两只手捧住他捏我脸的那只手,笑了:“美人,你愿意成为我的人么?”
天枢怔了一怔,另一边雪镜尘已经毫不客气地笑了:“天枢,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果真……”天枢揉了揉额角,“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啊。”
我皱了皱眉:“美人,你还没有回答我。”
雪镜尘唇边一抹笑意缓缓漾开:“小叶子,不行哟。”
“为什么?”
“因为,这家伙只是看着年轻而已。”雪镜尘好心情地扬了扬眉,“事实上,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幻灭,真是幻灭。美好的男人,总是会被人捷足先登啊,幸好我还有孟孟。
天枢见我神情明灭难定,不由感叹道:“啧啧,这样的性子,能在滟澜湖存活,简直是奇迹。”
雪镜尘放下手中竹简:“所以才叫你来看看,以免错过璞玉。”
天枢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拱了拱手:“少主,得罪了。”
我歪了歪头:“你要做什么?”
天枢笑道:“放心,不会害你。”说着双手轻轻放在我肩上,沿着脊背向下,在腰腹处停下。
雪镜尘静静看着,慢悠悠开口道:“如何?”
天枢收回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料得不错,天生武骨。”
雪镜尘沉默了片刻,才忧愁地道:“可惜,她太懒。”
“这个嘛……”天枢微微一笑,“只要打通她的经穴气脉,北斗七人每人传她二成内力,也足够她傲视天下了。”
雪镜尘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她要傲视天下,原也不需要靠武功。”
“凡是总有例外,有武功傍身,总是好的。”
雪镜尘深深看我一眼:“天枢,你先出去,过一个时辰再过来。”
天枢躬身,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我恋恋不舍地看他离去,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雪镜尘让他打通奇经八脉。我年纪还小,筋骨都还未成型,可塑性极强,整个过程中并没有痛苦不适,反而觉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不过,这个天生武骨是怎么回事?若我当真是天生武骨,以我娘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娘若是看出来了,为什么视若无睹呢?怪哉。
我毕竟年纪小,经脉细弱,经不起同时接受七人的传功。雪镜尘估量了一下我的身体状况,命令北斗每隔七七四十九天来一个。
北斗七人一时风流人物,我接受传功之后尚有一个融汇的过程,北斗也不马上离去,反而住了下来,跟我说一些外头的事。
七人中数天璇最好八卦,时常跟我讲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比如我娘跟雪镜尘那段一见倾心,却始终争斗不休相爱相杀的孽缘,再比如我娘之所以生了我,完全是因为她白跟了我爹,我是那个买大之后送的小。
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有人提起我爹。但当我试图引诱天璇深入八卦的时候,雪镜尘黑着脸出现,拎着天璇的领子丢出了门。
天璇身为八卦爱好者,在滟澜湖的四十多天里,将她的衣钵传给了绿翘。绿翘也不负所望,在之后随我横行雍京的时候,连我皇兄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能八到,实在是人间利器。
等到传功完毕,也差不多是一年将尽,雪镜尘打算传我轮回刀。
等到传功完毕,已然又是一年将尽,雪镜尘思虑良久,打算传我轮回刀。那时候他负手立在窗前,脸上的表情照旧是淡淡的,只是眉心轻轻蹙着,似是犹豫,又仿佛很坚定。
我仰起头看他,觉得忧愁,真是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