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受蛊惑,一步一步地迈进寝殿内殿。
皇后靠在床头,散着头发,双眸猩红一片,她伸出手,涂着丹寇的指勾了勾:“过来。”
我依言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尖利的食指慢慢贴近我的颈边。
“身负帝王命格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稚嫩,脸上的表情却是愉悦而天真的,“应该会很好吃吧。”
“……”我无言。
“那就。”皇后咯咯一笑,“试试看好了。”说着她慢悠悠抬起手,朝我的颈动脉划下。
“我说。”我轻轻叹了口气,一手快速的摸出装夜明珠的锦盒往颈边的那只手里一塞,另一只手抵在皇后的肚子上,“茹毛饮血,那是野人好么?”
“耶?”皇后嘟着嘴,百无聊赖地将手收回去,看了一眼锦盒,在手里抛了抛,“你有些本事嘛。”
不要用这种表情说这样的话呀,皇后!我很想抚额,不适合,真的,这种表情一点都不适合皇后你呀!
我调转内息,自丹田传入皇后体内。这妖胎孕育不易,前三个月的时候,会疯狂地吸食母体精气,以巩固妖胎自身精元,三个月之后闹腾地少些了,却随时有失控的危险。这皇后还真是豁得出去。
皇后似是无知无觉,妖异猩红的双眸灵动无比,滴溜溜地转着,唇边一丝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是狠毒。
我对于危机的感知稍微有一点迟钝,才刚觉得不对,就觉得内息如江流奔海,大幅流泻而出。
“咯咯。”皇后扔了手中的锦盒,一手抚上我的脸,恍然道,“你果然,很美味。”
我的目光一路追随着锦盒而去,淡淡笑了一下,内息倾泻更猛。
皇后在我掌下闷哼一声,眸中的妖红慢慢退却,然后她用一种十分惊奇十分嫌弃地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动声色地抄起锦盒,小心的用袖子掩着,面无表情道:“哦,我路过。”
皇后挑眉:“一路路过本宫的寝殿?”
瞧瞧,这就是典型的不知好人心,我今儿个要是没有路过,你全身精血就被那妖胎啃食完了。
我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对不起,下次我会试着学习三过而不入的。”
皇后看了我一眼,温柔地摸了摸肚子:“小妖今日格外有精神,你可知为何?”
我抚额:“小九的名字,可真别致。”
“唔。”皇后抚摸肚子的手一顿,额上冒出些微汗珠,看样子是名字别致的小九踹了她一脚。
皇后的表情有些扭曲,然后她开心得笑了:“妖刀来了。”
皇后说妖刀来了,那表情瞧着十分之腻歪,便是淡定如我,也不由侧目。
这个江湖,从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规矩这玩意儿从来是用来破坏的。但有些不成文的,却往往印在人心底,无论多少年,无论前浪后浪沙滩如何更替,总是不变的……比如说,刀在人在。
妖刀来了。
妖刀红月,是滟澜湖之主的标志。
如今的滟澜湖,是孟檀渊当家。
孟檀渊来雍京做什么?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皇后,她的眉目素来清冷,此时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以及躁动的杀意,衬着似是而非的天真,显得格外诡异。
我与她四目相对,枯坐了半晌,才纠结道:“你……到底是皇后还是小妖?”
皇后一脸天真烂漫地看我:“你觉得呢?”
“其实。”我两手的食指对点,羞涩地低头道,“本宫与皇后,不太熟。”
皇后挑眉:“所以呢?”
我站起身,温吞吞道:“告辞。”
“呃……”皇后嘴角一抽,“你就这么走了?”
“当然啊。”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本宫奉皇上口谕,前来探视。若你是皇后,本宫已经看过了,若你是小妖,本宫同样也看过了。”
我笑眯眯看着她,道:“本宫如今是外臣了,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呆久了,御史台的人会嚼舌根的。”
皇后怔怔地看我,抿着唇不说话。
我略一沉吟,还是从袖中摸出锦盒,塞到皇后手中:“皇后娘娘有了身子,大雍终于有了嫡子,无论怎样,总是好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皇后掀开被子坐起身,一脸嫌弃地打开锦盒,被内中的夜明珠一晃,抬起半边袖子就捂住眼睛。
我趁机屈了屈膝:“皇后娘娘,本宫先告退了。”
说着也不等她回话,转身就走,跟逃命似的。一直走到殿外,才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这皇后,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即便是在古裔族,妖胎的孕育也是极其艰难并且莫测的,谁也不知道成形之后的妖胎会是何等的秉性,会带着何等的宿命。
十五年前被我娘击毙在滟澜湖的妖胎,成形于古裔族内部纷争最为激烈的时候,是当做争权的武器来孕育的。承载他的母体资质过于平庸,自身精气根本就不足以成功诞下妖胎。妖胎为求自保,将母体精气吸食殆尽,强行破肚而出。
母体强撑着表达了希望覆灭古裔族的愿望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化成了枯骨。妖胎现世五年后古裔族灭。
皇后的资质是否强于之前的那位母体我是不知道,但从方才小妖吸食内力的情形来看,这家伙八成也是个大胃的吃货。
皇后,怕是养不起的。
哎哎,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自作孽啊。我想着皇后清丽绝艳的脸上那丝丝缕缕的天真,顿时打了个寒战,不可活啊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