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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春耕

阳光明媚的三月来临了,虽然天气还比较凉,但桃树和野梅都开花了。茉莉开得比较迟,那茂密的花朵遮住了整个栅栏,垦地到处弥漫着芳香。小动物也活跃起来了,红鸟整日唱着欢快的歌,黄昏时它们就钻到巢里休息,可模仿鸟又接了它的班。地鸽搭建了很漂亮的窝,闲暇时它们会成双成对出来散步,还咕咕咕地窃窃私语。

“多么迷人的景色啊,我想就是我死了,也会坐起来欣赏。”贝尼说。

昨夜下了一场雨,在日出之前,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烟幕,这表示,今晚还会下雨,不过此刻却是晴朗的。

“这么好的天气,正好可以让我把玉米、烟草和棉花种上。”贝尼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天气。”妈妈看着丈夫说。

贝尼笑起来,因为天气太好,他又坐不住了,他想到地里去,于是匆匆结束了他的早餐。

“你那么着急要去干嘛?”妈妈问,“我可警告你,以你现在的身体,你要是到地里去,肯定会被累死。”

“没关系,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感觉有多好。”贝尼说,“谁都不能阻止我去种地,今天我一定要种上一整天,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我都要种地!”

“你不用喊那么大声,我都听到了。”妈妈说。

“知道了就行。”他站起身来,拍着她的背,语气十分搞怪,以至于妈妈和巴特哈哈大笑起来。

“那么大的干劲,难道你要将所有的地方都种上植物吗?”她问。

“如果可以我会一直种到波士顿,要让全世界都是我种的作物。”他张开手臂,将它们伸向蓝天。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巴特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了。”她说。

贝尼走到巴特跟前,同样拍了拍他的背。

“孩子,你现在有好差事了,你可以种烟苗。”他说,“若不是我弯腰时脊背像要断开一样,我绝不会让你来做这份工作,因为那是我喜欢的。将一棵棵的嫩苗插入土中,一棵嫩苗就是一个希望。”

“好了,现在我们走吧。”说完他出发了。巴特囫囵吞下早餐后,就去追贝尼了。

在烟草床那儿,巴特看见了他,他正蹲在那里拔那些嫩苗。“这些小家伙脆弱得很,你要像对待新生儿一样来对待它们。”

他先种了几棵给巴特示范,然后让巴特自己栽,他在一边观察指正。他将老马从厩舍里牵出来,套上犁,在地里犁了起来。他给玉米地标出一个个田垄,然后又在烟草地里犁出一道道的沟。

巴特弯腰栽着嫩苗,觉得累了,索性就在地上跪着前进。他从容不迫地干着活,因为爸爸叫他不要着急,如果着急他种的那些说不定就白种了。

三月的太阳,到中午就会变得很热,不过不时有凉风吹过,这使巴特很舒服。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种下的那些烟苗都蔫了。不过夜色降临后,凉爽的空气又会使它们直立起来。巴特一面将嫩苗栽进土里,一面给它们浇水,他不得不上凹穴里挑了两次水。在他干活的这段时间,小旗一直都没露面。事实上它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巴特很担心它,不过也有些庆幸,干活时小旗没有像平常一样跟在他后面。如果小旗跟着,那么他上午辛辛苦苦种下的秧苗估计全会被踏坏。午餐时,巴特结束了他的工作。当贝尼吃完午饭和巴特一起去地里时,他发现为种烟草准备的那块地并没有完全种满,他有些失望。

“苗床里那些嫩苗都拔出来了吗?”他问。

“当然了,我甚至连那些很小的苗都拔出来了,可也只种了这些。”

“看来这块地要种些别的了。”贝尼说。

“那我们种什么呢?我来帮您挑水。”巴特殷勤地说。

“挑水就不用了,看天气应该很快就会有一场雨。剩下的地方就种玉米吧。”

贝尼早就将种玉米的垄沟翻好了,现在他边走边用一根尖尖的棍子在地上扎出一个个小洞。巴特跟在后面,在每个洞里放两粒玉米种子。他干得那样起劲,他希望爸爸忘记那块没有种满的地,赶快高兴起来。

“两个人干活就是比一个人快,是不是爸爸?”

贝尼没有回答,只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灰色的云,很快就要下雨了。贝尼想到这场雨能让刚刚种下的玉米快速抽芽,他又重新变得快活起来。傍晚雨落了下来。密密的雨丝打在土地上,可他们还是坚持做完了工作才休息。贝尼走到围栅边休息,他紧紧盯着那块地,希望老天爷不再作弄他。

小旗在雨中出现了。它扬着小蹄子,从南边蹦跳着跑过来,一直跑到巴特身边,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让他给自己搔痒。巴特亲昵地摸着小旗的脑袋。后来它又兴奋地在围栅左右跳来跳去,还伸长脖子去够那细嫩的桑叶。巴特看着小鹿活泼可爱的样子,急于想让爸爸注意它,可当他回头去看爸爸时,发现他正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小旗。他眯着眼睛,沉思着,那表情就像在追踪老缺趾,巴特觉得爸爸又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了。他觉得有些冷,可这绝不是因为淋了雨。

“爸……”他说。

贝尼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巴特,然后将视线投在了地面上,似乎在掩饰一些他的想法。

“你这小鹿长得真快,现在它已经不是你那天晚上抱回来的小家伙了,它已经可以称为一岁的小鹿了。”

如果在平时,巴特听到爸爸这样说,一定会开心地跳起来。可现在他并不开心,他在担心,他觉得爸爸刚才想的一定不是这个。贝尼将手放在了巴特的头上,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回到厩舍里,去做他们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他们做完杂事回到屋子里,将被雨打湿的衣服烤干。外面,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着木屋的门。是小旗,它想进屋来。巴特看了看妈妈,她在装聋作哑。他又看了看爸爸,爸爸因为风湿病正在火炉边烤他的膝盖,没有注意他。巴特只好拿了几块面包走了出去。他用面包将小旗引到棚里,抱了一大抱苔藓给小旗铺了一个舒适的新窝。做好一切之后他坐在了地上,小旗卧在他旁边。巴特抱过小旗的脑袋,用脸在它的头上轻轻磨蹭。

“知道吗?你现在是一只一岁的小鹿了。”他说,“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已经长大了,所以你再也不要到烟草地上去了,那样爸爸会讨厌你的,知道吗?”

小旗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不停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只要一种完地,我就又可以和你一起玩儿了。高兴吧?不过在我忙的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乖,要老老实实在家等我,不要像今天似的。今天你出去得太久了,这样迟早你会变野。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已经长大了,是一岁的小鹿了。”

小旗这时很听话,它乖乖地待在棚里。巴特满意地看了看小旗,然后转身回厨房了。爸爸妈妈已经在吃晚餐了,他们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因此并没有批评他。这顿饭他们吃得很安静。贝尼因为累了,刚吃完饭就躺到床上去了,巴特也觉得疲乏,连脚都没洗,也上床了,脚上甚至还粘着泥巴。等妈妈过去看他时,他已经睡着了。妈妈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默默走开了。

第二天,贝尼还是很高兴。“今天我们要种棉花。”他说。

晚上,雨就已经停了。早上,露水打湿了整片田野,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田野都是玫瑰色,远处有雾的地方却变成了紫色。围栅旁,模仿鸟发出悦耳的叫声。

“它是在催那些桑葚快些长熟呢。”贝尼说。

棉花要种成一行一行的,等棉花出苗以,还要将一些棉花苗拔掉,这样才能让剩下的那些茁壮成长。巴特一如从前,跟在爸爸后面撒种子。他们家从没种过棉花,所以对于这个新鲜物种,他有很多问题,一直不停地问东问西。小旗在吃过早饭后就又不知去向了,不过上午它就跑回来了。它尖尖的蹄子在松软的土地上印上了一个个脚印。贝尼仔细观察着小旗,发现它的蹄子对新种下去的种子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于是就由它去了。

“我想,它是想让你跟它一起出去,或许是想你了。”贝尼说。

“这难道不像一只狗吗?爸爸。它总想跟我在一起,就像萨菲隆总想黏着你一样。”

“孩子,你一直把它放在心上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想到它?”

“那当然啦。”巴特盯着贝尼的眼睛说。

“那好,我们就等着看吧。”

那次对话好像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没过多久,巴特就将它忘得干干净净了。

整整一个礼拜,他们都在播种。种完扁豆种玉米和棉花,然后是甜薯。屋子后面的那片菜园,贝尼种上了洋葱还有萝卜。因为那几天天气的关系,贝尼不得不将地下茎的植物种下去。可由于风湿病,贝尼错过了二月十四日种青菜的日子,这让他很恼火,因为只要那时候种下去就可以不用管它们了。贝尼决定,这几天找个时间将那些青菜种下去。

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播种的工作本来已经结束了,可他还不满足。他挑着沉重的木桶,从凹穴里挑水浇灌他的土地。他想今年有个好收成,而现在又是很重要的时候。

他发现,在新开垦的那块棉花地里的一个树桩腐烂了,这让他很恼火,因为烂树桩会影响棉花生长。于是他找来工具,又砍又挖,想把这根树桩弄走。最后,他把马拉了过来,用带铁钩的绳索钩住树桩套在老马身上,然后他嘴里喊着“驾!”,和老马一起又拖又拽,企图将树桩拉出来。突然,他觉得一阵剧痛,痛苦地弯下腰去。巴特连忙向贝尼跑过去。

“爸爸,你怎么了?”

“没事,我不要紧,大概是刚才用力过度了……”他说话时,豆大的汗珠已经从脸上滚下来了。

他痛苦地躺在地上,嘴里还一直说:“没关系,我只是用力过猛了……巴特,你扶我起来,然后将马牵到厩舍里去。等等,还是我骑回去吧,你来帮我……”

巴特看着贝尼,显然他现在相当痛苦,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巴特扶他站到树桩上,然后他吃力地爬上了马背。他趴在马背上,头紧紧贴着马脖子,手里握着马的鬃毛。巴特解开锁链,牵着马向家里走去。

他们进了院子。贝尼现在甚至不能下马。巴特找了把椅子让他垫脚,贝尼一下从马背上摔下来,跌到了椅子上,又从椅子上掉到地上。他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于是他手脚并用爬到了屋子里。

妈妈此刻正在准备食物,看到丈夫这个样子,手里的煎锅都掉到了地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子,一点都不知道休息。看看,现在累垮了吧?”她说。

贝尼没说话,挪到床边,然后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她走到他身边,帮他翻了个身,然后给他垫上枕头,脱下鞋,又盖上被子。

“这下舒服多了。”他说,“我想我休息休息就会好了,我刚才用力过猛了。”说着他伸开双腿,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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