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听了这些,长时间默然不语,抬眼感叹道:“这小余县令果是个人物!”
“主公,今夜可到县衙休息?”荀彧看看天色,西边的太阳逐渐落下,若不能在日落之前入牟平县城,那他们俩今晚就得在城外露宿或者去当地的百姓家里借宿一晚。
“不了,吾等今日歇在城外,明日一早入城去看看小余县令开办的讲学堂和慈善堂。”曹操摆摆手,一双隐去精芒的厉目始终关注道路两旁播下冬小麦的田地,看着一片片播种好的良田,小河旁竖立的人力翻车,忙活不停的百姓,他心里对余然的评价自然而然的提高一截。
东莱多山地,百姓最愁的田地无法灌溉,现今有人力翻车,明年三五月小麦的收成肯定极好。如果再利用人力翻车播种稻谷,一年两季的收成,足以让牟平县粮仓丰满。
如今各州的局势乱成一团,能安分守己劝课农桑的官员已经鲜少见到。更别提由官府出面抚养县内无子女赡养的孤寡老人和无父无母的孤儿,免费提供学堂让全县的百姓读书认字。
她到牟平县也不过数月有余,就做了这么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余小郎君果是不错!
“主公前面不远有处村庄,吾等不如去那里借宿一晚。”荀彧抬头,眺望远处山脉掩映的绿荫丛中,露出星星落落点缀着几间冒着炊烟的茅舍。
“也好。”曹操挥鞭,疾奔过去。
荀彧见状,急忙追上。身边的护卫都不在,他还真有点担心自家主公的安危,青州此地不仅有黄巾贼余孽到处乱串,海边更是时不时有水贼突袭抢掠。不过他也清楚,他们这趟并非真的为小余县令而来,而是为了探青州的底细。
盐和铁不论掌握在谁的手中,都是一枚逐鹿中原的好棋!
若那小余县令真是可造之材,那他们不介意让她成为一郡之主,更有甚者还能成为一州之牧。
俩人驱马靠近村落,发现村子里小孩子都围在村口广场边的沙地里写写画画,见到村子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也不害怕,凑在一起唧唧咕咕一会,其中一名小丫头瞧了眼穿着考究的曹操和荀彧,掉头跑回村子里去喊大人。
曹操下马,不仅莞尔笑道:“文若,汝看他们在作什?”
荀彧牵马,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那些孩子居然拿树枝在沙地上练字。他俯下身,看其中一个孩子写的字,问道:“是谁教你们识字的?”
“是小余县令长教我们的。她办的学堂每天都会派牛车接送我们。”孩子们也不认生,纷纷开口回答。
曹操心细,眼光悄悄扫过那几个小至三五岁,大到十一二岁孩子的气色以及他们身上所穿的衣物,比起一路上看到的满面菜色的其他郡县,这牟平县的老百姓气色都十分好,身上的衣物虽然打满补丁,但基本暖和。
荀彧继续问:“为何唤她小余县令长?你可知大汉律,万户以上为令,万户以下为长,据我所知,牟平全县的人口在万户以上。”
“才不是呢!”一名肤色稍黑,面庞周正的少年跳出来反驳,紧跟着他有条不紊的侃侃而谈:“自黄巾贼作乱以后,我们这就没万户了。后来小余县令长到了我们这里,她施行各种仁政,引得外面的流民陆陆续续迁移过来垦荒定居,人口才逐渐超过万户。”
先前跑去通风报信的小丫头回来听到了,急忙插嘴道:“我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喊小余县令为县令长,那是因为她说,县令县长都不过是个称呼,既然大家如此纠结,不如将两者合二为一,唤她县令长吧。”
那少年突然开口道:“你们是来带走小余县令长的吗?我阿爹说,小余县令长是好官,我们今年能种上庄稼,全靠她无偿提供麦种和耕牛,外面的人一旦知道她的才能,肯定会来抢她。所以我们不能在外人面前夸赞小余县令长,免得外面的人来抢。”
一听他的话,那群孩子都露出敌视的表情,紧跟着一哄而散,只留下那名少年和通风报信的小丫头。
曹操和荀彧见了,顿时愕然无语,难怪外头“铜臭县令”的恶名疯传,而到了牟平县附近却全成了美名,原来全是当地的百姓搞得鬼。
“小主公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休想带她走。”那少年将妹妹紧紧护在身后,双眼狠狠瞪视他眼里的坏人……曹操和荀彧。
此少年名唤余安,而他护在身后的小丫头叫余兰,俩人的父亲早年黄金贼作乱时伤了腿,后余然在牟平府衙悬壶问诊,赠药救人,他们的父亲正好赶上这一机缘,本已无望的腿疾在余然的金针救治下痊愈。
自此这一家人便心甘情愿追随余然左右,并以余家人自居,后来兵乱,一家人迁移到江东某地垦荒建村定居。
荀彧微微一笑,在曹操的首肯下,踏上前一步,问:“你是小余县令长家的人?”
那少年抬起下巴,骄傲地宣布:“小主公说我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就去县衙里跟着她一块办事。”
“还有我,还有我。”躲在兄长身后的小丫头跳出来,大声嚷嚷:“小主公说要教我学医,今后到新开的药堂悬壶问诊。”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阵阵声音急促的敲锣声,那少年和小丫头一听,面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和曹操他们瞎侃了,撒开腿丫子往家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曹操眉头打结,愕然发现,伴着锣声响起,村子里家家户户窗门紧闭,户外再无一人游荡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