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叫唐曼,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爱女。不想一场意外,导致她莫名其妙地来到千年后的汉末,并顶替恩人任家的女儿入宫为婢,摸爬滚打好几年,她成了掌管貂蝉冠的宫女,最后成了史上有名的薄命红颜貂蝉。
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就算死也回不去了!
一时间悲从心来,貂蝉泪如雨下,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她别过脸,用绢帕轻轻拭去滴落的泪痕,俯身凄语:“余小郎君,妾身离家多年,骤然听闻余小郎君的故乡是在江东,心里一时激动……”
“夫人也是江东人士?”余然佯装惊讶。
“妾身的家乡离钱塘不远。”貂蝉拭泪,正色言道:“余小郎君,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郎君能允诺。”
余然眼帘一抬,问道:“何事?”
“妾身想请小郎君护送妾身回家乡吴郡。”貂蝉抬起微肿的双目,乞求:“妾身就算死,也要死在家乡,不愿将尸骨留在异地。”
看着就算死也要将尸骨带回家乡安葬的貂蝉,余然的心一下被震动了。她垂下眼眸,思考片刻,抬眼对视貂蝉渴求的目光,故作为难:“我可以送夫人返乡,只是王强壮士他们那边该如何应对?”
貂蝉嘴角弯起一枚苦笑:“生逢乱世,渴求的不过是能遇到明主赏识。妾身会说服王强带其他人离开,另投明主。”
“既如此,静候夫人佳音。”
余然作揖,欲待离开,不想貂蝉突然言道:“小郎君,妾身姓唐。”
“唐夫人。”余然不意外,欠身一礼,嘴角轻勾,果是如此。
望着她融入苍茫夜色的淡薄背影,貂蝉缓缓放下竹帘,遮去凤眸里偶尔闪现的一丝复杂。终于可以回家了,就算不是那个给予她温暖的家,但地始终是那块地。
貂蝉不愧是一代奇女子,行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一和余然商定,隔天一早她就立即召集王家护送她去和吕布汇合的一干家将家丁,言明自己要返回家乡吴郡定居,不再前往南阳。
身负自家主公王允重托的王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不想却被貂蝉的哀哀凄语打动,沉默良久,他跪地恳求,说定要看着貂蝉安然返乡,不然他宁可以死谢罪。
貂蝉无奈,见余然负手站立一旁,并不反对,於是只得同意他一人留下,至于其他家将家丁,一律用随身财物遣散。
就这样,一行三人从司隶出发,一路避个兵灾盗匪流民,风餐露宿,走了一月有余,才到司隶靠近兖州附近的一家客栈投宿。
豫州和荆州如今都在袁术的手下,吕布又跑去投靠了他,为避免行踪泄露,余然指着简陋的羊皮地图,毅然道:“我们转远路从兖州过青州,走徐州到扬州;或直接横穿徐州抵扬州。”
貂蝉患有大多数女子的通病,地形一复杂,她就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所谓。
眯眼盯着矮几上的羊皮地图看了会,她摇头,双目惘然地看向双手托着茶盏喝茶的余然,温顺无比道:“妾身不懂这些,一切以余小郎君的话为先。”
说着,她一双美目投向面露为难,贼心不死的王强,冷冷盯视他一眼,以作警告。
她的回家计划绝不容任何人破坏,董卓吕布之流不配和她回家急切的心情相提并论。貂蝉深知,她若想平安返乡,必得听从眼前容色犹胜女子三分,举止却丝毫不见女气的余小郎君。
不管眼前少年的目的为何?她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贪恋她美色的人。
貂蝉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深以为傲的姿容在余然面前,显得不堪一击。的确,人家年岁尚幼,眼眉未成长开,但光是一身欺霜赛雪,比上好玉石还要温润的肤色就足以引人倾慕。更别提这一路上她表现出来的才华,似乎这世上没什么她不会的。
貂蝉眸色一暗,口中苦涩。
在古代宫廷摸爬滚打几年,貂蝉比谁了解人性的丑陋一面。做了皇帝又如何?还不是由权臣说了算,说废就废,说立就立,连普通百姓的日子都比不上。她算是看透了,男人不过是那么回事,与其依附他们,还不如返乡另寻一片广阔天地。这辈子,就算不能回去,她也要把这副臭皮囊葬在家乡,以慰父母的拳拳爱女心。
“兖州牧为曹操。”王强偷瞟一眼捧着青釉茶盏思忖的余然,目光落到她被茶盏衬得根根如葱,玲珑剔透的纤指,眼光闪烁了下,急忙俯首提醒。
“原来到这时候了。”
余然眉梢一抬,思绪转得飞快,按脑子里对于汉末这段时期历史的记忆,徐州好像在初平四年,或说兴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93年至194年间,成了曹操为父报仇的征讨之地。而曹操也因这事失去根据地兖州,吕布从中得渔人之利,成了兖州牧。
“有什么不妥吗?余小郎君。”貂蝉看余然沉吟不语,心中不由忐忑。
余然放下茶盏,笑曰:“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这一战奠定了曹操今后挟天子令诸侯的基础。要不是一再败北,心胸狭隘,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他也未必会因此成为一代枭雄。
“这世上哪还有不战之地。”貂蝉语露悲意,包含希冀的双眸盯着余然不放,深恐她见时局混乱,有鱼可摸,便也生出鸿鹄之志,想要成就一番英雄伟业。
“总有人触不到的地方。”余然不以为意,微笑道:“江东一带素来平和富庶,唐夫人去那地定居必能安享余年。”